燭芯在銅盞裏劈啪爆開，蘇婉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新戰報的紙頁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影衛總壇·幸存者"七個字像燒紅的鐵簽，燙得她眼眶發酸。
    她猛地掀開案上的《通典》，檀木抽屜裏的係統沙盤在暗格裏泛著幽藍微光。
    指尖剛觸到沙盤邊緣，熟悉的機械音便在腦海中響起："檢測到幽州相關密文，是否調取影衛總壇曆史數據？"
    "是。"蘇婉兒的聲音發緊。
    沙盤表麵騰起白霧，逐漸凝出幽州城的立體投影——城牆、街巷、憫忠寺的飛簷都清晰可辨，唯獨總壇所在的西市染坊位置，有團暗紅霧氣翻湧。
    她將密文平鋪在沙盤旁，借著月光比對墨跡走向。
    係統突然彈出浮窗："發現特殊加密特征——影七小隊專屬"回文錯字法"。"蘇婉兒的呼吸一滯。
    影七是她半年前在洛陽截獲的暗樁小隊，當時她親手燒了他們的暗號本，"難道......"
    窗外傳來更鼓聲，三更了。
    蘇婉兒猛地站起身，腰間的玉牌撞在桌角發出脆響。
    她抓起案頭的狼毫，在宣紙背麵急速寫下兩行字，墨跡未幹便拍響了銅鈴。
    "杜郎中來時，讓他帶東宮的火漆印。"門房的腳步聲剛起，她又補了一句，"王禦史若還在值房，叫他連夜翻查三個月內的出入關牒。"
    子時三刻，杜鴻漸的青衫還沾著露水。
    他推開門時，手裏抱著半卷文書，發梢滴下的水落在地上，洇出個深色的圓："蘇娘子，驛道封鎖令需要太子手諭......"
    "這裏。"蘇婉兒將寫好的信箋推過去，信尾已蓋著太子私印——這是她今早借送茶點時，用蜜蠟拓下的印模。
    杜鴻漸的手指頓了頓，突然低笑："好手段。"他迅速用火漆封好信，轉身時腰間的魚袋晃出細碎銀光，"末將這就去銀台門，趕在晨朝前把文書發往河北道。"
    王敬之幾乎是跟著杜鴻漸擠進來的。
    他袖中散出酒氣，顯然剛從某處宴席抽身，官帽歪在腦後，發帶鬆了半縷："查吐蕃和西域背景的人？"他扯過椅子坐下，從懷裏掏出個油皮紙包，"這是鴻臚寺的客籍名冊，我圈了十七個可疑的——"他忽然頓住，盯著沙盤上的暗紅霧氣，"那是......"
    "影七的加密法。"蘇婉兒將密文推到他麵前，"他們沒死絕。"
    王敬之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抓起密文的手在發抖，指節因用力泛白："半年前我們在洛陽殺了三十七個影衛，原來漏了條大魚。"他突然抬頭，"需要我調金吾衛？"
    "不急。"蘇婉兒按住他的手背，"先破譯密文。"她閉眼默念"兌換密碼破譯術"，係統提示音剛落，無數字符便在眼前飛旋重組——這是她用三百唐韻值換來的技能，此刻正順著經脈往腦仁裏鑽，疼得她額角滲出汗珠。
    王敬之要去拿帕子，被她擺手止住。
    燭火在她睫毛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密文上的墨跡漸漸清晰："影一尚存，藏於幽州舊城北門廢倉，待命行動。"
    "影一？"王敬之的聲音突然拔高，"那是安祿山的影子！
    當年他在平盧殺契丹酋長，就是影一扮作使者遞的毒酒！"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這老東西若還活著，河北道的暗樁至少還有上百！"
    蘇婉兒的指尖抵著眉心。
    她記得史書中記載，安史之亂初期，河北諸郡望風而降，正是因為影衛提前策反了地方官員。
    此刻沙盤上的紅點突然開始閃爍，像滴不肯凝固的血："必須除掉他。"
    "我去。"王敬之拍案，"帶二十個金吾衛，三日內就能到幽州——"
    "不行。"蘇婉兒打斷他，"影一能藏二十年，說明他對反追蹤極熟悉。
    明著去打草驚蛇。"她轉身翻出櫃中半舊的胡服，"我扮作商隊老板娘，走太原道繞過去。"
    "胡鬧！"王敬之的臉漲得通紅，"幽州現在是安祿山的地盤，你一個女子——"
    "所以需要你們配合。"蘇婉兒將胡服往懷裏一抱，"杜郎中將封鎖令加急送出，王禦史繼續查長安的可疑人員，我去拔這根釘子。"她從腕間褪下羊脂玉鐲，"若七日後我沒傳回消息，讓太子啟用火攻策——這是我去年在終南山試爆的火藥配方，足夠燒了幽州廢倉。"
    杜鴻漸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溫度卻冷得驚人："蘇娘子可知，廢倉旁就是盧龍軍糧道？"
    "所以才要我親自去。"蘇婉兒抽回手，將玉鐲塞進他手裏，"我要確認影一的位置，還要確保軍糧安全。"
    三日後的深夜，城門處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
    蘇婉兒裹著青灰色鬥篷，混在商隊中間。
    她回頭望了眼長安的城牆，月光下，王敬之的身影還立在朱雀門樓上——他堅持要送她出城，此刻正借著酒意揮了揮手。
    馬蹄聲輕得像落在棉絮上。
    過了渭水，風裏漸漸有了土腥味。
    蘇婉兒摸了摸懷裏的密文，係統突然震動："檢測到幽州方向危險值上升至87。"她扯了扯韁繩，坐騎打了個響鼻。
    過黃河時，月正當中。
    隨行的胡商老康突然發出悶哼，從馬背上栽下來。
    蘇婉兒眼疾手快勒住馬，翻身跳下去時，看見一支短箭從老康胸口穿出，箭頭泛著幽藍的光。
    "保護商隊！"她的聲音冷得像冰碴。
    護衛們迅速圍成半圓，刀出鞘的聲響此起彼伏。
    老康的血正滲進黃河灘的泥沙裏，蘇婉兒蹲下身，用帕子裹住箭杆——箭尾刻著朵極小的並蒂蓮，那是影衛特有的標記。
    夜風卷著河浪的聲音傳來，蘇婉兒抬頭望向北方。
    幽州的方向，有烏雲正在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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