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的指尖剛觸到係統沙盤，幽藍的光暈便順著脈絡爬上她的手背。
    西北山川在光影中層層舒展時，她忽然屏住了呼吸——原本該在靈州整訓的郭子儀部隊軌跡，竟微微偏向了涇原與朔方交界的青嵐峽。
    “係統，定位郭子儀部最近七日移動記錄。”她壓低聲音，喉間泛起一絲緊繃。
    沙盤立刻浮現出淡金色的移動軌跡，前六日還規規矩矩沿著黃河防線巡查，第七日清晨卻像被無形的手撥了方向，往東南偏了半度。
    窗外的晚風卷著槐花香撲進來，她卻覺得後頸發涼。
    王敬之的密信還揣在袖中，墨跡未幹的“裴元清持李相舊印會郭子儀”在眼前晃。
    李黨餘孽？
    她想起朝會上李適之遞的調兵折子，玉佩上的雲紋與裴元清書房暗格裏的印泥紋路，突然重合了。
    “必須去涇原。”她攥緊袖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係統提示音在耳邊輕響：“檢測到關鍵人物命運線異常，唐韻值+50，當前等級：青史補闕12305000）。”
    三日後的涇原軍帳外，風沙卷著碎草打在蘇婉兒的帷帽上。
    她掀簾進去時，郭子儀正俯身看沙盤，甲胄未卸，肩頭還沾著草屑。
    “蘇姑娘遠來，末將有失遠迎。”他直起身，眼角的皺紋裏還凝著未幹的汗，聲音卻沉得像壓了塊鐵。
    “郭將軍守邊辛苦。”蘇婉兒將手中的錦盒推過去，是太子賜的西域葡萄釀，“殿下說，待平了安祿山，要請將軍喝這酒慶功。”她的目光掃過案頭零散的軍報，最底下壓著半張紙，墨跡被茶水暈開，隱約能看見“太子不能服眾”幾個字。
    “蘇姑娘請用茶。”親兵端著粗陶碗過來，碗沿磕在案幾上的聲響讓郭子儀猛地側過身。
    蘇婉兒垂眸抿茶，舌尖泛起苦澀的茶梗——這是係統前日兌換的“治諜術”裏提到的，軍帳中若突然上劣茶，必是主將要支開旁人。
    等親兵退下，她指尖在袖中輕觸係統麵板，“曆史常識”欄的“密信破譯法”閃著微光。
    她假裝整理裙角，彎腰時瞥見案底那張紙的邊角——“另擇賢主”四個字像根刺紮進眼底。
    回長安的馬車上，蘇婉兒將密信抄本塞進暗格。
    車簾外的暮色裏，涇原的烽火台連成一串紅點，像極了沙盤上範陽鎮的警示。
    她摸出腰間的玉牌，是太子昨日親手賜的“監軍使”，觸手生溫——這是她求來的護身符，也是刺向李黨的匕首。
    “王大人、杜郎中來見。”門房的通報聲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王敬之掀簾進來時，腰間的魚符撞得門框咚咚響，杜鴻漸則扶著書案站定，目光先掃過蘇婉兒案頭的密信抄本。
    “李黨要換棋子了。”蘇婉兒將抄本推過去，燭火在紙頁上跳動，“他們先是扶李適之做明棋，現在又想把郭子儀變成暗樁。若太子真用了郭將軍做總指揮……”她頓了頓，指節叩在案上，“軍權就會從陳玄禮手裏，轉到李黨新立的‘賢主’手裏。”
    王敬之的手指捏得魚符發響：“好個借刀殺人！他們自己躲在幕後，等安祿山一亂，就推郭子儀上位！”
    杜鴻漸的拇指摩挲著抄本邊緣，眼尾微挑：“那郭將軍本人……”
    “他是被蠱惑的。”蘇婉兒想起軍帳裏郭子儀看密信時瞬間繃緊的下頜線，“昨日我與他論及‘安史必反’，他的刀穗子抖了三次——那是武人緊張時的慣動作。”她抽出另一張紙，是太子手寫的嘉獎令，“杜郎中將這道旨意送到涇原，要讓郭將軍知道，東宮從未疑他。”
    “那陳將軍那邊？”王敬之忽然挑眉。
    蘇婉兒笑了，指尖劃過案頭的《六韜》：“陳玄禮守了二十年宮禁，最恨的就是有人染指軍權。我今早去甘露殿，見他的玄甲擦得能照見人影——他早就在等一個由頭了。”
    三日後的太極殿，裴元清的朝服還帶著晨間的露氣。
    他跪伏在丹墀下，聲音裏裹著三分懇切：“太子若能用郭子儀為平叛大總管，邊軍必能上下一心……”
    “裴大人倒是關心邊軍。”蘇婉兒從太子身側走上前，袖中抄本被攥得發皺，“隻是這封‘若太子不能服眾，可另擇賢主’的密信，不知是哪位‘賢主’托您轉交的？”
    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裴元清的臉白得像新刷的牆皮，喉結動了動，卻隻發出破碎的“你……”字。
    太子猛地拍案，茶盞震得跳起來：“裴卿這是要教孤‘另擇賢主’？”
    退朝時，裴元清的官靴在漢白玉階上磕出亂響。
    蘇婉兒望著他踉蹌的背影，忽覺袖中係統震動——是新戰報到了。
    深夜，蘇婉兒在燭下展開泛黃的紙頁。
    墨跡有些模糊，卻清晰寫著：“幽州城破前夜，影衛總壇突現密信，言‘漁陽鼙鼓起時，有血書藏於憫忠寺佛肚’。幸存者敬上。”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將“幸存者”三個字映得忽明忽暗。
    她望著窗外的殘月，忽然想起係統沙盤中範陽鎮那個始終閃爍的紅點——原來有些雨，不僅落了，還帶著二十年未消的血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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