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上的藏香墨味還縈繞在鼻尖，蘇婉兒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窗外的風卷著枯枝敲在窗紙上，像極了那日李複業親衛隊長咽氣前的喉鳴——張通儒滅口的手段，比她想得更狠。
    "阿九。"她突然開口，聲音裏裹著冰碴，"去請王禦史來。"
    阿九剛應下，廊下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王敬之掀簾的動作太急，門框撞得吱呀響，官靴上還沾著未擦淨的泥點："雪狼商隊的人今早拆了漢州的貨棧，連鋪板都燒了。"他解下外袍扔在椅上，袖中露出半截帶血的絹帕，"我派去盯梢的人被截了，傷了三個。"
    蘇婉兒的係統紋路在腕間一跳一跳，像有人拿細針在紮。
    她想起昨夜係統浮窗閃過的"曆史原線"——張通儒本應在安祿山稱帝後才浮出水麵，如今提前三個月動作，顯然是嗅到了危險。
    "我要親自去劍南。"她抓起案上的輿圖，指尖重重按在鬆州邊界，"張通儒不會坐以待斃，他要轉移，就得走川藏古道。"
    王敬之的眉峰瞬間擰成結，大步跨過來按住她的手腕："蘇娘子！
    你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若有閃失——"
    "正是因為紅，我才得去。"蘇婉兒抽回手，指腹摩挲著輿圖上被她圈了三遍的"鬆州"，"李複業死了，吐蕃人急著找新代理人，張通儒急著找新藏身處，他們現在比我們更慌。"她抬眼時眼底有星火在燒，"係統提示的命運紅線這兩日全往劍南聚，我若不去，要這金手指何用？"
    王敬之的喉結動了動，忽然伸手扯下腰間的魚符拍在桌上："我隨行。"他解下佩刀遞給阿九，"你去跟杜員外郎說，讓他守好長安的文書網——張通儒的密信能混進蘇府，說明咱們的防線有縫。"
    三日後的晨霧裏，五輛帶篷的馬車從長安西市出發。
    蘇婉兒裹著粗布棉袍坐在最中間的車，車簾掀開條縫，看著王敬之騎馬走在最前——他今日扮作商隊大掌櫃，玄色短打外罩件半舊的羊皮坎肩，連發冠都換了竹簪，倒真有幾分走南闖北的模樣。
    "娘子，過了鹿頭關就是鬆州界了。"駕車的老周壓低聲音，馬鞭梢輕輕晃了晃。
    蘇婉兒摸向腰間的係統玉牌，觸感發燙，浮窗在眼前閃過一行小字："命運紅線交匯點：廢棄驛站鬆州北三十裏）。"
    她掀開車簾，冷風灌進來，吹得額前碎發亂飛。
    遠處山影朦朧，能看見幾株枯死的老鬆戳在道旁，像支支倒插的劍。
    王敬之突然勒馬，回頭時眼角微挑——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前方有情況。
    驛站的木門半掩著，門楣上"鬆雲驛"三個字隻剩個"鬆"字還掛著。
    蘇婉兒跳下車，靴底碾過滿地碎瓦，係統紋路在腕間連成一片紅網。
    她蹲下身，指尖沾了沾牆根的土——新翻的，混著馬蹄鐵的劃痕。
    "王大哥。"她輕聲喚，"讓弟兄們把治蝗術裏的艾草堆在四角。"王敬之立刻會意，打了個手勢，幾個"夥計"從馬車上卸下成捆的艾草，動作熟練得像在搬貨。
    蘇婉兒望著他們將艾草堆成圓堆，又撒上係統兌換的硫磺粉，心裏的弦慢慢繃緊——煙熏法能驅蝗蟲，自然也能逼藏在暗處的人。
    月上中天時，風突然轉了向。
    蘇婉兒縮在驛站後牆的破甕裏，聽著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三個人影從西邊的樹林裏摸出來，最前麵的那個裹著狐皮大氅，腰間玉佩撞出輕響——是吐蕃貴族常用的九眼石。
    "大人，這驛站空的。"有人低聲道。
    狐皮大氅的人嗯了聲，正要抬腳進門，艾草堆突然騰起濃煙。
    蘇婉兒捏碎手中的竹哨，尖銳的響聲劃破夜霧。
    "抓活的！"王敬之的聲音混著刀劍出鞘的清鳴炸響。
    伏在房梁上的兵士跟著躍下，刀光在月光裏閃成一片。
    狐皮大氅的人突然摸向懷中，蘇婉兒眼尖地看見他指尖泛黑——是毒！
    "攔住他！"她撲過去時，王敬之的刀已經架在那人頸側。
    可終究慢了一步，那人猛一咬牙，喉間溢出黑血，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張通儒的掙紮比想象中更激烈。
    他被按在地上時，還在罵罵咧咧："你們敢動我？
    安大...安將軍的舊部還在——"
    "安將軍？"蘇婉兒蹲下來，從袖中抽出《安史逆黨名錄》拍在他臉上，"安祿山的頭早掛在洛陽城門了，你不過是條喪家犬。"她指腹點著名錄上"張通儒"三個字，"你若想說蜀中的情報據點，我還能讓你留個全屍。"
    張通儒的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他望著蘇婉兒腕間若隱若現的紅光，突然泄了氣："鬆州有三處，彭州有四處...都是吐蕃人建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們要的是...要的是..."
    "要截斷入川要道，讓陛下的平叛大軍進不了蜀。"蘇婉兒替他說完，轉身對王敬之道，"立刻傳信給李昭，清剿。"
    半月後，當蘇婉兒帶著張通儒的供狀返回長安時，朱雀大街的梧桐葉正落得鋪天蓋地。
    皇帝的詔書是在城門口接的，黃絹上"輔國郡君"四個金字被陽光照得發亮，隨侍的女官捧著紫袍上前："陛下說，蘇郡君的功勞，當得起這紫。"
    蘇婉兒接過紫袍時，指尖觸到繡在衣襟上的纏枝牡丹——是宮中尚衣局的手藝。
    她抬眼望向遠處的宮闕，城樓上的銅鶴在風中轉動，像在指引什麽方向。
    "娘子？"阿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該回府了。"
    蘇婉兒卻沒有動。
    她望著東方漸起的暮色，腕間的係統紋路突然泛起金光。
    浮窗在眼前緩緩展開，一行小字如墨染般清晰："洛陽，命運終局之地。"
    山風掀起她的衣擺，遠處的雲層裏，一道金色的命運線正緩緩升起，像支利箭，直指洛陽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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