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蘇婉兒後頸的瞬間，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係統浮窗的紅光還在眼前晃，正北方向五十步的危險提示像根細針紮著神經——但她不能退。
    這是她等了三個月的機會，天鷹的核心圈層，必須在今夜撕開一道口子。
    黑影的腳步停在三步外，金屬銅牌相撞的輕響混著雪落鬆針的聲音。
    蘇婉兒垂眸盯著自己掌心裏的天鷹玉佩，背麵契丹文的"狼主"被體溫焐得發燙。
    她想起顧文淵臨走前塞給她的那本《契丹密語》，書頁間夾著半張紙條："天鷹認牌不認人，見銅轉背，狼主為信。"
    指尖在銅牌邊緣輕輕一旋。
    當背麵的契丹文朝上時，對麵的呼吸聲明顯一頓。
    蘇婉兒抬眼，正撞進一雙像淬了冰的眼睛——那是個穿玄色皮裘的男人，眉骨有道舊疤，從左眉尾斜貫到下頜，在雪光裏泛著青白。
    "顧先生推薦的接替者。"她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穩得像釘進石頭的楔子。
    前世看《唐會要》時總覺得古人說話繞，此刻倒感謝那些典籍裏記的暗語規矩——天鷹這種江湖諜網，最信"死人口中的推薦"。
    疤臉男沉默了足有半盞茶時間，連睫毛上的雪都結了薄冰。
    就在蘇婉兒以為他要動手時，他突然從懷裏摸出枚新銅牌，"當啷"一聲拋在她腳邊。
    銅麵刻著"鷹眼"二字，比她手裏的天鷹佩小一圈，邊緣卻多了三道細如發絲的刻痕。
    蘇婉兒蹲身撿起，指腹蹭過背麵。
    微刻的小字刺得指尖發癢："明日辰時，幽州南三十裏柳林集會。"她喉間泛起一絲腥甜——這是天鷹核心成員才有的召集令，顧文淵用命給她換的入場券，絕不能糟蹋。
    "阿九。"她轉頭時，身後的影子已經裹著雪色跑遠。
    不用看也知道，那小子定是按她昨夜的吩咐，繞到西坡給王敬之遞信去了。
    王敬之那家夥最會扮商販，車軲轆印子都能跟真貨郎似的——畢竟是監察禦史出身，連兵部的密檔都能抄得一字不差。
    雪停的時候，東方剛泛起魚肚白。
    柳林裏的霧比往年都重，沾得蘇婉兒鬢角的珍珠釵全是水珠子。
    廢棄茶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時，她數了數——正座上坐了個穿團花錦袍的胖子，左下首是疤臉男，右邊兩個穿短打，最末座的書生模樣，手裏轉著枚青玉扳指。
    "顧文淵呢？"胖子先開了口，茶盞往桌上一墩，震得茶沫子濺到蘇婉兒鞋尖。
    她掃見他腰間掛著半塊和田玉，和暗格裏的天鷹佩紋路能接上——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狼主"。
    "死了。"蘇婉兒解下鬥篷搭在椅背上，露出裏麵月白纏枝紋的襦裙。
    前世看《安祿山事跡》時總覺得這些江湖人粗鄙，此刻倒要謝他們瞧不上女子的心思——誰能想到，蘇氏庶女會坐在這裏談刀頭舔血的買賣？
    茶坊裏的空氣突然凝了。
    疤臉男的手按上腰間短刀，書生的扳指"哢"地裂了道縫。
    蘇婉兒從袖中摸出塊染血的帕子，輕輕展開："昨夜子時，刺客翻牆入宅。
    他最後說的話是"告訴蘇娘子，契丹新王要的不是金帛，是軍器"。"
    "放屁！"短打漢子拍桌而起，茶碗"當啷"摔在地上。
    蘇婉兒盯著他飛濺的唾沫星子——這人左腕有刺青，是契丹狼頭，應該是草原過來的。
    她早讓杜鴻漸查過，天鷹裏有三撥人：契丹舊部、範陽軍逃兵、還有長安城裏的破落戶。
    眼前這五人，正好對應這三撥。
    "不信？"她又摸出卷黃絹，往桌上一攤。
    絹上用契丹文寫著"魏知古願以軍器三百車，換契丹十萬騎"，右下角蓋著魏家的龜紐私印。
    魏知古是鴻臚寺少卿，專管異族朝貢，這印她讓杜鴻漸仿了七遍，連墨色都對得上舊年的奏折。
    "老七，帶兩個人去鴻臚寺。"胖子揉了揉油光水滑的下巴，目光在蘇婉兒臉上轉了兩圈，"要是查不出來......"他沒說完，指節敲了敲桌沿。
    蘇婉兒端起茶盞抿了口，是陳茶，帶著股黴味。
    她想起今早王敬之在她耳邊說的話："魏知古那老匹夫昨天去了終南山，書房鎖得比金庫還嚴。"可她知道，杜鴻漸的人昨夜就翻了牆——係統給的《偽造密信術》裏寫得清楚，舊墨摻點鬆煙，新印烤半柱香，任誰都瞧不出來。
    半個時辰後，老七掀開門簾進來，臉上的橫肉直顫："真有！
    那信就壓在魏大人的鎮紙底下！"
    胖子的小眼睛眯成了縫，伸手從懷裏摸出串檀香珠。
    蘇婉兒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和安祿山獻給楊貴妃的那枚，紋路像得很。
    "留下吧。"胖子把檀香珠往桌上一拋，"青崖計劃第二階段，明日開始。"
    "目標？"蘇婉兒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精準地落進所有人耳朵裏。
    胖子笑了，露出兩排被煙漬染黃的牙。
    他招了招手，書生模樣的人立刻捧來個棗木匣。
    銅鎖"哢嗒"打開的瞬間，蘇婉兒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匣底鋪著層紅綢，上麵躺著枚虎符，鑲金嵌玉，虎目是兩顆鴿血石，在晨光裏泛著妖異的紅。
    "這是......"她的聲音發澀。
    "範陽軍的虎符。"胖子用檀香珠撥了撥虎符，"等青崖計劃成了，整個範陽的兵，都是咱們的。"
    蘇婉兒盯著那枚虎符，係統突然在識海震動。
    浮窗彈出的瞬間，她瞥見上麵的字：【檢測到"範陽軍虎符"，唐韻值+500！
    曆史原線：此符將在三日後落入安祿山手中，引發範陽兵變】。
    茶坊外的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透過窗紙照在虎符上。
    蘇婉兒望著那抹刺目的紅，突然想起前世課本裏的地圖——範陽，漁陽，平盧，這三個軍鎮的虎符要是全湊齊......
    "蘇娘子？"胖子的聲音像根針，紮破了她的思緒。
    她抬頭，笑得像春風裏的海棠："那還等什麽？
    咱們該好好合計合計，怎麽把剩下的虎符弄到手了。"
    虎符在匣底泛著冷光，鴿血石的虎目裏，映出蘇婉兒微挑的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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