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3天的蟬鳴震耳欲聾。林亦晨在誌願表"第一批次"欄反複描摹，鋼筆尖把"清華大學 機械工程"的字樣刻進紙背。窗外的香樟樹正在蛻皮，樹皮剝落的紋路像極了蘇晚晴上周物理競賽的獎狀——省一等獎的燙金字在陽光下刺痛他的眼睛。
    "亦晨，電話！"母親的喊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他握著話筒聽見父親的咳嗽聲："北京的伯父聯係了招生辦，隻要誌願不改......"話音未落，客廳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脆響——蘇晚晴站在玄關，手裏的《南大天文係報考指南》滑落在地，封麵的射電望遠鏡圖案被踩出褶皺。
    梅雨季的晚自習充滿壓抑的潮氣。林亦晨在儲物櫃發現蘇晚晴的銀杏標本，葉脈間夾著張小紙條："今晚十點，天文台舊址。"粉筆灰在應急燈下浮沉，他想起三年前的大掃除，她發梢的檸檬香也是這樣纏繞著粉筆的氣息。
    天文台的鐵柵欄爬滿爬山虎。蘇晚晴坐在生鏽的望遠鏡基座上，校服裙擺沾著露水。"知道嗎？"她晃著改裝過的天文望遠鏡，鏡筒上刻著他們的名字縮寫，"這個老望遠鏡當年發現過新彗星。"月光照亮她頸間的鎖骨鏈，正是初三那年他扶住她時看見的同款。
    誌願表的複印件在口袋裏沙沙作響。林亦晨摸出父親的 utiatu："放棄南大，否則斷絕資助。"紙張邊緣的折痕裏卡著粉筆屑，像極了她昨天給他講題時落在紙上的痕跡。蘇晚晴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凍瘡已經痊愈，卻留著常年握筆的繭："你看過《三體》的黑暗森林嗎？"
    她的掌心躺著兩張車票："明天去南京，南大開放日。"車票上的油墨蹭在他指腹，化作深藍的星雲。林亦晨想起物理老師說的測不準原理——此刻他的心跳，正和她腕間的運動手表共振。遠處的教學樓亮起零星燈光，像散落的高考準考證。
    "我爸說......"他的聲音被夜風吹散，"說我們這種小地方的孩子，沒資格談夢想。"蘇晚晴忽然站起來，校服領口滑落，露出鎖骨處的小痣——他曾在運動會合照裏無數次凝視的小點。"還記得初三的值日生袖標嗎？"她解下藍絲帶，係在望遠鏡的三腳架上，"那天你說宇宙閃爍是物理規律在顫抖，現在我告訴你——"
    她的瞳孔映著銀河的倒影："真正的規律，是兩顆星星互相照亮。"遠處傳來值周生的腳步聲，林亦晨看見她睫毛上的露珠，忽然想起去年平安夜，她在錯題本上畫的坐標係。橫軸的"99天"早已變成"3天"，而縱軸的成績曲線，始終並行向上。
    填報誌願的前夜，林亦晨在舊書包夾層找到初三的值日生袖標。泛黃的布料上，藍絲帶的結依然牢固。他打開蘇晚晴送的《三體》，書簽夾在"給歲月以文明"的章節，旁邊是她的批注："給亦晨以勇氣"。月光漫過書桌上的兩份誌願表：他的"清華大學"旁邊，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第二誌願：南京大學 天文與空間科學學院"。
    高考最後一科收卷時，暴雨傾盆。林亦晨在警戒線外看見蘇晚晴，她舉著透明雨傘，傘麵映著彩虹。"考得怎麽樣？"她的聲音混著雨聲，遞來的礦泉水瓶上係著藍絲帶。他擰開瓶蓋，發現裏麵裝著銀河——是去年他們在天文台捕捉的星軌照片，背麵寫著："你看，光會彎曲，但永遠向前。"
    畢業典禮的禮堂飄著梔子花香。林亦晨在畢業照角落找到自己的身影：目光穿過人群，定格在蘇晚晴手腕的藍絲帶上。她忽然轉身，指向主席台的電子屏——不知何時，她把他們的星軌照片投在"青春無悔"的標語旁，銀河的光帶正穿過"悔"字的最後一筆。
    "誌願提交了？"任瑤遞來同學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林亦晨點頭，看見蘇晚晴在"未來夢想"欄寫著："和林博士一起發現新彗星"。他的筆尖懸在"機械工程師"上方，忽然劃掉，改成："給天文係的蘇博士當專屬機械師"。
    蟬鳴漸歇的八月，林亦晨在火車站接到蘇晚晴的短信："快看天空！"他抬頭看見兩架飛機劃過雲層，尾跡交織成銀河的形狀。手機震動，是她發來的新消息："南大的天文社招新，要求自帶家屬。"附件是張合影：初三的他們站在天文台舊址，藍絲帶在風中揚起，遠處的教學樓正在暮色中亮起燈光，像撒落人間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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