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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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徐樂詩被氣的咬牙切齒,但在人走後還是安靜了下來,她怕,怕手中僅有的一點傍身之物也被搶走。
    接下來的日子,她過的更加惶恐不安,既怕周賀真的挺不住,又困於府中無人可以替她打探外麵的消息。日子一天天熬過去,她就像一隻被困於籠中的鳥雀,明明聽得見風聲雨聲、人聲馬嘶,卻什麽也觸不到、什麽也改變不了,隻能撲棱著翅膀在方寸之間來回輾轉,眼睜睜望著四方天地。
    五月份終於來了。
    到了婚期這日,徐樂婉並未親自前來添妝,而是派了池嬤嬤代為出麵。她與徐府的關係依舊疏離淡漠,不過該看的戲不能少。
    書中徐樂詩成親這日鳳冠霞披,出嫁時十裏紅妝、轟動京城,端的是風光無兩。尚書府唯一的長房嫡女,身份尊貴,父母寵愛,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而眼下她失勢,徐家又刻意低調,這場婚事,注定不能再與書中相提並論。
    永安侯的侯爺與夫人鬆了口氣,周賀的病總算穩定下來,不知是否是婚期臨近,人看著精神了不少,麵上隱隱帶著紅光。
    考慮到兒子病了太久,侯府並未大張旗鼓的操辦,隻請了自家族人,簡單的擺了幾桌,便安排了轎子去接新娘子。
    周賀久病體虛,沒騎上高頭大馬,同樣乘坐轎子去徐府接親。
    徐府高堂之上,坐著徐止與大夫人。徐止眉頭緊鎖,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慶。大夫人則拿著帕子擦著眼角的淚痕,前院的空地上,放著一擔擔府中為徐樂詩準備的嫁妝,然而很多都是沒什麽價值的擺件玩物,用來充一充數量。
    一個被拋棄且病重的侯府公子,可配不起世子夫人的嫁妝。
    風雅閣,徐樂詩坐在銅鏡前,大紅的嫁衣陳鋪在膝頭,卻並不是她記憶憧憬過千百次的雲錦蘇繡,而是外麵買來的成衣。上麵沒有蓮花並蒂、鴛鴦戲水,也沒有多子多福的石榴,更沒有她幻想過的、在光線下流轉生輝的金絲銀線。
    她看向銅鏡,鏡中模糊,映出一張蒼白失色的臉。數月禁足,不見天日,早已磋磨掉了昔日顧盼生輝的神采。眼下脂粉蓋不住的青黑,唇上口脂染不濕潤的色澤,都對外宣稱著她的憔悴。
    門外隱隱傳來些許動靜,似是迎親的隊伍將至,寥寥幾聲鼓樂,仿佛小心翼翼的在避諱著什麽,聽的讓人心中泛酸。
    “小姐,侯府來迎親,該蓋蓋頭了。”小丫鬟從外麵走入。
    徐樂詩最後望了一眼銅鏡中自己的身影,任由丫鬟將她淹沒在一方朦朧的紅色之下。
    她本該在所有人豔羨的目光中,風風光光的走出深閨,走向另一段錦繡人生。可現實卻如一盆徹骨冰水,將她從頭澆到腳。把她最後一點微末的希望,徹底沉入一片暗淡,再無光彩的深淵。
    周賀被小廝扶著,沒有去後院,而是等在了前院。徐樂詩被扶出來,二人一起去了正廳拜別高堂。
    徐止目光並未在女兒身上多做停留,隻是例行公事般的淡聲道:“既入夫家門,往後便謹守婦道,孝敬長輩,勤勉持家。莫要像在家時任性,失了徐家的體麵。”
    說的不好聽了,就是不要像在家一樣丟了徐家的臉。
    說完,徐止頷首,示意管家遞出禮單,便再無他言。
    旁邊的大夫人看到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這畢竟是她親手養了十多年的女兒,縱非親生,也曾承歡膝下,有過溫情時刻。眼下她這般落魄出嫁,終究心生不忍。
    還未開口,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下來,最終隻得以帕掩麵,啜泣著說了一句:“去吧……路上小心。”
    徐家若是沒發生這麽多事,大夫人就是用自己的嫁妝貼補,也不能讓女兒這樣出門。可今日不同往日,徐宗雨自從被聖上親口革職後,與呂家定好的成親日子也被呂家找借口推遲,不然應該是大哥先成親,繼而帶著蜜月的甜蜜送妹妹出府。
    現在好了,徐宗雨終日把自己關在院中,連他曾經最疼愛的妹妹出嫁都不肯露麵。
    徐宗夢本就紈絝還染上了賭癮,更加指望不上。
    徐止對她隻剩怨懟,再為徐樂詩說話,她怕自己真的一把年紀會被休棄回家。
    新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躬身拜別,沒有大哥背,就自己走出府,上了花轎。
    花轎搖搖晃晃啟程,徐樂詩在轎中閉上雙眼,直到轎子緩緩落下,她才重新睜開,任由丫鬟扶著下轎、進門、拜天地。
    從周圍傳出的稀稀落落的聲音中,能聽出侯府的人也很少,似乎除了喜婆在賣力的吆喝,根本無人關注中這場寒酸且不被看好的親事。
    “禮成——送入洞房——”
    隨著唱禮結束,徐樂詩心下稍安,還好,她終究是嫁了過來,擺脫了徐府。縱然以後周賀不能恢複世子之位,她仍然是侯府的少奶奶,想要豐衣足食的過完一生,不是什麽難事。
    被引入洞房,坐在床上,默默等著周賀來掀蓋頭。徐樂詩此刻方覺得心中委屈,她太久沒有見周賀了,隻聽說他病重,可自己過的又好到哪裏去?
    徐府不是她的家,她活的連隻螻蟻都不如,婆子丫鬟更是半點情麵都不留。從天寒到天暖,她似乎許久都沒曬過太陽,還要整日被柳姨娘折磨著學什麽規矩,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
    想到神傷之處,淚水潸然而下,旁邊跟來的小丫鬟輕聲提醒:“大小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莫要傷心。”
    接過遞進來的帕子,徐樂詩擦了擦眼淚,挺直脊背,以後,她一定要與周賀好好過日子,讓世人重新看到她的不凡之處。
    周賀身子本就虛弱,接親到拜堂,折騰下來已經很是疲憊,無力應酬賓客。他向父母告罪,由小廝攙扶著先行去了廂房歇息。
    侯夫人放心不下,親自過來探看。她輕輕推開房門,見兒子合衣靠在床榻上,大紅的喜服,襯托的他臉色更加蒼白,不由得憂心道:“怎麽樣?可還撐得住?”
    “母親放心,不過有些乏力,歇息片刻就好。”周賀對著母親露出寬慰的笑容,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他本該高興的……
    “好,先吃點東西再進去,這樣喝交杯酒胃裏不至於難受。”侯夫人溫聲囑托了幾句,見他確實隻是疲憊,便替他掩上門離去。
    新房之內,紅燭高燃,一片寂靜,就是徐樂詩都不知等了多久時,外傳傳來一陣略顯遲緩卻清晰的腳步聲,伴隨著小丫鬟壓低聲音的通報:“大小姐,是姑爺來了。”
    徐樂詩忙把僵硬的脊背挺直,雙腳向後收了收,滿心交織著緊張與期盼。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腳步聲漸近,周賀的聲音傳來:“都出去吧。”
    許久未曾聽到他的聲音,此刻入耳,竟生出幾分陌生疏離之感。
    眼前的蓋頭一晃,被一杆喜秤緩慢挑起。徐樂詩下意識抬頭,看到了清減了很多的周賀,她喉頭哽咽,輕聲喚道:“夫君~”
    周賀站在那,俯視著她帶著濃妝的麵容,沉默片刻,薄唇微啟,吐出的話好似寒冬的冰刀,擊碎了滿室暖意:“詩詩,娶你的是我,而不是三皇子,你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