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曜成帝貼身內侍田安秘密帶來一人。
    圍守禁軍仍未退下，戴上耳塞盯著此人。
    此人一身錦服，相貌平平，眉眼有些邪氣，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他跪下行禮：“臣趙海泰，參見陛下。”
    曜成帝眼角掃過來，冷笑：
    “你都知道了吧，朕允你辦了那商城，可你呢，大費周章，如今被琰王的免稅店壓得抬不起頭？”
    趙海泰躬身，語氣沉著：“陛下，臣確實疏忽了，選錯了人。”
    曜成帝冷笑：“朕早說了譚才鵬成事不足，你偏要用他。還有你，朕就是信了你的鬼話，才讓他讓他接管西部，如今落得這個局麵。西部仿已然成了他的地盤，這叫朕如何是好！”
    趙海泰心裏冷笑，早幹嘛去了？
    若不是他貪財，自己疏忽，又怎麽會讓琰王壯大至此？
    如今倒怪起他來了。
    明明說建商城的時候 ，他喊得最歡。
    但他不動聲色，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陛下，您就不好奇，一個默默無聞的王爺，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麽？”
    曜成帝眼神一頓：“何意？”
    話音剛落，曜成帝這才意識到，今日琰王，已經與以往大不相同。
    曾經的琰王，是 自己想都想不起來的一個邊緣人。
    忽然就有了好轉。
    還讓他不斷地委以重任。
    不管讓他做什麽事，都能勝任。
    自己還不斷去提拔他。
    當時是為了製衡太子和景王。
    卻沒料到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趙海泰見他不做聲，表情凝重，就知道說到了他心裏去。
    這明明就是他自己喂大的狼崽。
    “陛下，您可 知道西部是什麽地方 ？那裏巫術橫行，曾傳妖巫之亂，百姓夜不能寐，黑夜聞哭，晝日乩舞……”
    曜成帝皺眉：“這些事，確有傳言。”
    趙海泰說得煞有介事，
    “就是這樣神秘的一個地方，琰王就輕輕鬆鬆拿下了？還一統了西部各國各部？”
    曜成帝仔細思考，這才覺得蹊蹺。
    以前隻是認為他運氣好。
    大曜多年都受西部侵擾，他不勝其煩。
    得知琰王平了西部之亂，他沉浸在興奮中，根本顧不上懷疑。
    加上之前忙著對付太子和景王，還需要琰王的助力。
    無暇顧及琰王是怎麽做到的。
    “琰王可能已經墮入巫道，借邪擾聖。”
    趙海泰言之鑿鑿，
    “他知道西部的百姓信命，於是便用這些玄虛之術蠱惑民心，西部百姓自然奉他為神。”
    趙海泰奉上一堆信劄。
    “這都是我找人收集的證據，在西部，他們心中的神便是琰王。”
    曜成帝沉默了。
    趙海泰繼續說道。
    “陛下可知，他賣的那些貨，香磚裏摻了迷魂粉，還有那些神獸，都是一些極陰之物，會迷惑人心，引得家宅不寧……”
    他極盡描繪，將桓閱之塑造成了一個走火入魔的邪王。
    田安沒戴耳塞，在一旁聽著，眉頭緊皺。
    此人簡直胡說八道。
    當時就是他極力遊說曜成帝，說琰王的貨如何好，搶先在京城開設一樣的店鋪，必定能賺大錢，蓋過琰王的風頭。
    可曜成帝已經聽進去了。
    他這個人就是如此，選擇性遺忘自己犯下的錯。
    現在的他，已經認定琰王入了魔道。
    “陛下，當以行巫惑眾、意圖結社謀逆之名，削了琰王的勢力。”
    曜成帝眼神一閃：“他今時不同往日，朝中不少人保他，且西部那邊反應不可預料。”
    “所以這事不能動靜太大。”
    趙海泰低聲道，
    “可以先暗中設局，徐徐布置，”
    “如何布置？”
    曜成帝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處理琰王。
    趙海泰舉了幾個例子。
    “琰王涉及各種生意，隻要稍稍讓戶部查賬，就可發現賬目有問題，可定欺君之罪；又或許，可安排一樁商民鬥毆事，栽於他親信身上，由地方推至京師，說他養私勢護黑商。”
    曜成帝不太讚同：“戶部……戶部尚書似乎與他交好？”
    趙海泰輕聲道：“戶部尚書錢海 宏之子錢子浩，紈絝不堪，跟著琰王做事，熟其賬、知其人，是接手的最佳人選……”
    曜成帝更是疑惑，“既是 如此，那更難拉攏錢海宏了！”
    趙海泰陰惻惻笑道，
    “陛下，您可是皇上，九五至尊，是天子，可以為所欲為，何必那麽多顧慮？”
    田安在一旁聽了，更是不安。
    可曜成帝似乎已經被說動 ，頭更高昂起來。
    說得不錯，如今東宮和樊家都被他清除掉，他再無威脅。
    小小琰王還想造反？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心底的不舒服就是來自琰王的強大。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忍？
    趙海泰說得對，戶部敢不聽話，他就換人。
    看錢家還敢不敢違逆！
    趙海泰說出了他心裏的話。
    “可他在西部設立的西盟，日後應該獲利不少。若此時動他，朝野如何交代？”
    趙海泰低聲笑道：
    “正因如此，才要趁他羽翼尚未豐盛，一舉斬斷。陛下若再遲一步，等他真正掌控西部兵商，日後大曜也未必能製他了。”
    曜成帝沉吟：“他在百姓心中有些分量，朕的名聲恐怕也會受損，你知道的，百姓們總是不分青紅皂白。”
    趙海泰勸道：“陛下貴為天子，莫非還要向百姓討好？隻要輿情可控，封口有術，百姓絕不敢反對。”
    “至於名聲嘛……陛下可以讓星象說話。”
    曜成帝挑眉：“星象？”
    趙海泰點點頭：“陛下可讓太史令觀星預測，鬥宿偏南，紫微蒙煞，此乃天譴的前兆。陛下以惑主之臣、借商亂政為名，暫撤王爺職權，交由內廷封鎖調查，再由陛下擇良臣代管西部事務。”
    曜成帝目光森沉。
    “西部不是那麽容易掌控的，一不小心又 引發戰亂，況且，也不知他在那邊的布局。”
    趙海泰跪下叩頭：
    “臣自信有能力代陛下試掌西部。臣雖不及王爺聲望，臣卻能預測未來，陛下……”
    曜成帝眉心一動。
    他很清楚，趙海泰是陰險之人，自然不會全然信他。
    暫且留著他對付琰王。
    “西部的事情，朕會考慮。先讓戶部找出琰王的錯處。”
    他轉向田安，
    “讓錢海宏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