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問情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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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寒舟把第七個劍侍凍成冰雕時,終於看清劍身上的裂痕。那些號稱能斬斷七情六欲的霜刃,此刻像被蟲蛀的玉簪花,細密的裂紋裏滲出淡紅色冰晶。
    "道君又做噩夢了?"
    藥童顫巍巍捧來琉璃盞,裏麵浮著三顆冰魄丹。
    自打從問心穀回來,葉寒舟每日需要吞服半斤寒潭雪水才能壓下心火,喉結處那道冰藍色脈絡已經蔓延到鎖骨。
    冰鑒突然炸成碎片。
    葉寒舟看著鏡中自己瞳孔裏遊動的血絲,恍惚又見到雲漱坐在冰棱上晃腿的模樣。
    那日她鬢角沾著山茶花瓣,歪頭笑問的模樣比合歡宗妖女還惑人:"葉道君可知,最上乘的無情道要拿什麽祭劍?"
    手腕突然傳來灼痛。
    他扯開護腕,發現十年前被冰晶割傷的舊疤正在潰爛,傷口裏長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細小的冰珊瑚。
    最可怕的是這些冰刺的紋路,竟與雲漱心口那朵冰花如出一轍。
    "備舟。"葉寒舟捏碎琉璃盞,碎渣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去問心穀。"
    藥童嚇得打翻銅盆:"可三長老說您的情毒……”
    "閉嘴!"
    霜花順著劍柄爬上房梁,整個藥廬瞬間掛滿冰棱。
    葉寒舟撫摸著無情劍上新生的裂痕,突然低笑出聲,原來這十年他日日擦拭的劍穗,早就被血淚浸成了赭紅色。
    雲漱正在教新來的狐妖編紅繩。
    小狐狸的尾巴尖凍掉了三撮毛,哭得睫毛都結了霜:"他說要給我搭最暖和的窩……"
    "男人的嘴啊,"雲漱彈指凝出冰鏡,"比化雪時的茅草屋頂還漏風,指望他給你搭窩還不如自己動手呢。"
    鏡中錦衣公子摟著兔妖喂葡萄,指尖還纏著小狐狸的毛發。
    雲漱突然感應到熟悉的劍氣,故意把溯光鏡擴大到籠罩整個山穀:"來來,讓姐姐教你看場好戲。"
    葉寒舟的飛舟就是在這時撞進幻境的。
    無數冰鏡從雪地裏豎起,將他困在十年前那個雪夜。
    最惡毒的是每麵鏡子都映著不同結局:有他收劍後與雲漱隱居的,有兩人同修無情道的,甚至還有他替雲漱擋劍的畫麵。
    "雕蟲小技!"無情劍劈出的刹那,所有冰鏡突然化作雲漱的模樣。
    九百九十九個紅衣女子同時開口,聲音震得山崖都在落血雨:"葉寒舟,你猜哪滴血是你親手刺出來的?"
    小狐狸嚇得尖叫著竄上樹梢。
    葉寒舟的劍離雲漱咽喉隻有半寸,劍身上她的倒影正在融化成水:"道君可知,這些冰鏡都是問心穀千年來的情瘴所化?"
    雲漱伸手握住劍刃,看自己的血在霜花上燒出青煙,"你每毀一麵鏡子,就是在殺一個當年的自己。"
    他瞳孔猛地收縮。
    雲漱趁機將血淚抹上劍身,冰晶順著裂紋瘋長成荊棘。
    當啷一聲,無情劍墜地時已經裹滿血色珊瑚,像極了他們大婚時纏繞廊柱的合歡藤。
    "收手吧,"雲漱拾起劍穗在他腕上繞了三圈,"再劈下去,先碎的可就是你的道心了,無情道不是依靠滅情殺妻來證明的。"
    蘇漓的虛影站在雲漱的識海裏撇嘴,葉寒舟的無情道像豆腐渣工程,倒是雲漱,似乎逐漸領悟到了她自己的無情道。
    雲漱坐在月老樹上數紅繩時,發現了心口的異樣。
    那些冰晶脈絡已經爬滿左胸,稍一催動靈力就會開出霜花。
    最可怕的是每幫助一個癡情人,鎖鏈就收緊一分。
    蘇漓感受到她的異樣,忽然明白雲漱為何會有兩種人格了,初見時的瘋癲,這個溯光幻境裏的無情無悲無喜,她是問心穀情障之毒的容器。
    雲漱的回憶還沒完,她還想讓自己看到什麽呢?
    "阿姐又在想情郎?"
    鯉魚精吐出個泡泡,裏麵裹著她情郎送的貝殼簪。
    雲漱戳破泡泡接住發簪,上麵的珍珠突然變成碎末,阿錦笑得甜蜜:"他說要娶我的時候,眼珠子也是這麽亮晶晶的……"
    血淚滴在魚尾上瞬間結冰。
    雲漱望著冰晶裏現出的畫麵冷笑:"他當然沒說謊,隻不過要娶的是東海郡主。"
    她指尖用力碾碎冰晶,飛濺的渣子割破掌心,"走,姐姐帶你去討嫁妝。"
    龍宮結界被冰晶腐蝕出個窟窿時,夜明珠都嚇得褪了色。蝦兵們舉著長矛直哆嗦,因為雲漱的紅裙擺掃過之處,珊瑚全變成了帶刺的冰雕。
    "把龍三的右手剁了。"
    雲漱坐在冰凝的寶座上啃荔枝,果殼落地就長成毒荊棘:"他拿這隻手給郡主寫過婚書,我們小錦鯉看著礙眼。"
    龜丞相嚇得殼都裂了:"仙子息怒!我們三太子正在……"
    "正在和郡主試嫁衣?"雲漱彈指凝出巨型冰鏡,"巧了,我最愛看有情人終成怨侶。"
    鏡中龍三的慘叫聲響徹龍宮。他右手腕突然生出冰鱗,無論用多麽鋒利的寶劍都砍不斷。
    小錦鯉哭著去摸那些發藍的鱗片:"不要了,阿姐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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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不得你不要。"雲漱掰開她攥緊的拳頭,露出掌心被貝殼割出的傷口,"今日不要手,明日他就會挖你的內丹助郡主修行。"
    當龍三自己撕下整塊冰鱗時,小錦鯉終於把貝殼簪碾成粉。
    她轉身時尾巴甩了雲漱一臉水珠:"阿姐的心跳聲好吵,比海嘯還嚇人。"
    雲漱低頭看著胸前跳動的冰鏈,終於明白問心穀的代價是什麽。
    每解開一個情障,雲漱的靈體就與山穀多融合一分。
    那些鎖鏈根本不是束縛,而是千萬條等待她接掌的山穀靈脈。
    葉寒舟就是在這時闖進龍宮的。
    他的無情劍裹著繃帶,嘴角還掛著未擦淨的冰渣:"原來你躲在這裏當土匪。"
    "比不上道君拿活人煉霜。"雲漱踢翻盛滿冰魄的玉匣,裏麵滾出七顆帶血的內丹,"藥王穀的小醫仙,碧波潭的老龜...這些可都是你的傑作?"
    他突然揮劍劈開冰鏡。
    鏡中的龍三正抱著郡主屍體痛哭,那姑娘心口插著屬於太子的冰鱗。
    "好手段,"葉寒舟的劍氣凍住雲漱半邊身子,"用情毒殺人可比我的劍利索多了。"
    “這你這話就汙蔑人了,東海群主可不是我殺的,是龍三親手剖丹呢。”雲漱掙碎冰殼時扯斷了三根肋骨,但很快有新的冰晶填補缺口:"不過道君可以猜猜,這些情毒裏有多少是你的血淚?"
    葉寒舟抓住雲漱的手掌心溫度竟能融化冰晶:"你胸口那玩意……在吃你的魂?"
    "多新鮮呐,"雲漱掰開他的手指,看冰水從指縫漏成銀河,"你敢說十年前你捅那一劍時,不就知道問心穀要的是活祭品?"
    最後那場雪是藍色的。
    葉寒舟跪在冰陣中央時,無情劍已經碎成星屑。
    雲漱站在最高的冰塔上俯視他,發間別著當年那支被血浸透的木簪。
    "你輸了。"
    雲漱說這話時,山穀裏所有冰晶都在共鳴。那些被困的情障化作熒光,順著鎖鏈流進她心口,每道光芒裏都站著曾經的癡男怨女。
    葉寒舟突然扯開衣襟。
    他心口長出的冰珊瑚與雲漱胸前的鎖鏈完美契合,像把等待千年的同心鎖:"你早算好了是不是?"他笑得咳出冰花,"用我的道心養你的情毒……"
    雲漱揮袖降下紅雪,每一片都映著不同畫麵。有他深夜摩挲劍穗的,有他偷服禁藥壓製情毒的,還有他在藥廬牆上刻"雲"字被反噬的:"是你教我的,無情道要斷幹淨。"
    冰陣開始旋轉時,葉寒舟突然暴起。
    他徒手撕開胸前的冰珊瑚,帶著噴湧的血柱撲向雲漱所在的冰塔。
    那些號稱能凍住元嬰修士的玄冰,被他滾燙的心頭血熔出焦痕。
    "你根本不懂無情道!"
    他抓住雲漱腳踝的瞬間,鎖鏈盡數崩斷。十萬道冰棱同時炸裂,問心穀的夜空被照得如同白晝。
    雲漱在強光中看見當年的自己。
    紅衣少女踮腳給青年係劍穗,遠處道觀鍾聲驚起群鴉。
    葉寒舟突然鬆開手,用最後靈力把雲漱推出爆炸範圍:"跑!跑出問心穀還能……"
    "太遲了。"
    雲漱反手將他按在冰麵上,胸前的鎖鏈刺穿兩人心髒。交融的血色在冰麵繪出巨大符咒,正是當年合籍大典時的龍鳳帖。
    葉寒舟的瞳孔開始結霜。
    他顫抖著摸雲漱眉心的冰花,那是問心穀認主的印記:"原來……太上忘情是要把情種在..."
    最後幾個字被風雪淹沒。
    雲漱吻去他睫毛上的冰晶,嚐到比血還苦的味道:"傻子,江河從來留不住雪,就像無情道容不得半點真心。"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紅雲時,問心穀下起了琥珀色的雨。
    新來的小妖們傳說,每滴雨裏都困著對癡情人,而最高的冰塔上永遠坐著個紅衣女子,她的心跳聲能讓霜花綻放。
    葉寒舟的劍穗掛在塔尖,每天清晨會結出新的冰晶。有膽大的鳥妖啄食過,說那滋味像極了凍僵的月光,咽下去就再也不會為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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