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漓敏銳的感知力捕捉到了異樣！他的目光銳利如電，瞬間掃向祖陵邊緣一叢被踐踏倒伏的荊棘灌木深處。
    一點幽暗的、與周圍泥濘格格不入的色澤，一閃而過！
    蘇漓身形微動，瞬間出現在那處。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帶著尖刺的荊棘和枯葉。
    一枚鱗片！
    顏色是比之前那枚求救血鱗更深沉、更接近墨色的幽藍，邊緣同樣流轉著微弱的七彩光暈，但上麵沾染的不是暗沉血跡，而是一種黏稠的、散發著強烈海腥氣和詭異甜腥味的…暗藍色半凝固液體！
    這液體似乎帶著微弱的腐蝕性，接觸到的荊棘葉片邊緣都有些發黑卷曲。
    鮫人鱗！而且是帶著鮫人特殊體液的鱗片！與求救血鱗的氣息同源，卻充滿了暴戾與凶煞之氣！
    蘇漓的心猛地一沉。這枚鱗片的位置，就在祖陵被破壞的核心區域！它出現在這裏，絕非偶然！
    他立刻將鱗片攝入手中，返身回到跪在泥濘中的慕容澤身邊，將鱗片遞到他眼前，聲音凝重無比：“慕容澤！你看這個！在祖陵邊緣發現的！”
    慕容澤抬起布滿血絲和淚痕的臉，目光觸及那枚沾著詭異暗藍液體的幽藍鱗片時，先是一愣，隨即一股更加洶湧、混雜著驚疑和暴怒的火焰，轟然衝上頭頂！
    鮫人鱗？！
    為什麽掘他祖墳、褻瀆先祖骸骨的現場，會出現深海鮫人的鱗片？！而且這鱗片上沾染的氣息，充滿了惡意與凶煞！
    難道……難道是東海鮫人族所為？！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上慕容澤的心頭。
    那枚求救血鱗帶來的悲慟，與眼前這枚凶煞鱗片帶來的衝擊，在他被仇恨和悲痛填滿的識海裏激烈碰撞、混淆！
    “鮫人……”慕容澤盯著那枚鱗片，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聲音冰冷徹骨，帶著濃烈的殺機和一絲被背叛般的難以置信。
    那枚求救血鱗帶來的同情瞬間被眼前這枚凶煞鱗片帶來的滔天恨意所覆蓋。
    如果真是鮫人所為…那之前那枚血鱗，難道是誘餌？是陷阱？！
    沐風一抖，怎麽覺得濯玉仙君他有點想生撕了自己。
    慕容澤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之中，鮮血淋漓。
    先祖骸骨曝露於野的奇恥大辱，與這枚出現在犯罪現場的鮫人鱗片，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了他千瘡百孔的道心之上！
    道心深處，蘊玉劍的虛影，劇烈震顫，劍身之上，竟悄然浮現出一絲細微的、冰冷的裂痕！
    劍光不再純粹，被濃烈的血色與冰寒的墨藍所侵染！
    蘇漓看著慕容澤眼中翻騰的赤紅和幾乎要碎裂的痛苦，心猛地揪緊。
    他太清楚鮫人鱗片出現在此地的含義，這幾乎是將慕容澤的仇恨之火引向深海！
    但他更清楚，此刻任何盲目的結論都可能將慕容澤徹底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慕容澤！”蘇漓的聲音陡然拔高，蘊含著一絲琉璃道骨清心定魄的偉力，如同清泉灌頂，“冷靜！看這鱗片上的黏液，腥甜刺鼻，帶著強烈的腐蝕性，絕非尋常鮫人鱗片自然脫落！更像是搏殺或劇烈掙紮時崩裂沾染的體液！再看位置，在荊棘深處，並非刻意放置！”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針，刺破了慕容澤被仇恨蒙蔽的感知。
    慕容澤布滿血絲的眼球艱難地轉動，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枚鱗片上。
    是的，黏液、位置這些細節在最初的狂暴衝擊下被他完全忽略了。
    “而且，”蘇漓蹲下身，指尖凝聚一點純淨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拂過鱗片邊緣沾染的一小塊暗紅泥點，“這並非這附近的泥土，而是一種帶著鹹腥氣的暗紅海泥！”
    “沒錯，這是桑落村向東出海三十裏有一個荒島，這是那個島嶼上特有的紅藻類紮根的土。”沐風終於敢開口說話，這鱗片的出現讓濯玉仙君懷疑凶手是他的同類，貿然開口都怕他忽然暴起殺了自己泄憤。
    “這能說明什麽？”
    慕容澤赤紅的眼底閃過一絲掙紮的清明。
    不是桑落村的土、海邊、搏殺的痕跡，這枚鱗片的主人，似乎是在別處經曆了慘烈的戰鬥或掙紮，無意間遺落在此？還是被人故意帶來？
    “族中長輩常常對我們耳提麵命，不可以到那個海島。您知道鎖月散怎麽來的嗎？”沐風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紅色藻類就是鎖月散的主要材料，對於我們鮫人來說是劇毒。”
    “有人在嫁禍？”慕容澤的聲音依舊嘶啞冰冷，但那份要將天地都焚盡的瘋狂殺意，被蘇漓強行撕開了一道理智的縫隙。
    “未必是嫁禍，但必有隱情！”蘇漓斬釘截鐵，他將那枚凶煞鱗片小心收起，又看向那幾具被褻瀆的先祖骸骨，琉璃般的眼眸銳利如刀，仔細掃過每一處細節，“掘墳者手法粗暴，毫無章法，更像是一群被某種東西驅使的、力量強橫但靈智不高的東西所為。你看這些棺木的斷口，並非利器切割，倒像是被巨大的蠻力撕扯、砸碎！還有這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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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漓指向一具被拖拽出棺槨的骸骨旁邊，焦黑的泥土上，赫然印著幾道深達數寸、邊緣粗糙的恐怖爪痕！那爪痕的形狀極其怪異，指節粗大扭曲，尖端帶著倒鉤的痕跡，絕非人類所有，甚至不像是尋常妖獸！
    “爪痕？”慕容澤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他掙紮著站起身，踉蹌走到爪痕旁，忍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將一絲微弱的神識探入爪痕殘留的氣息中。
    一股混雜著濃烈海腥、暴戾血氣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作嘔的腐敗甜香的氣息，瞬間衝入他的感知！這氣息，與那枚凶煞鱗片上的暗藍粘液，同源！
    “爪痕，鱗片…”慕容澤喃喃自語，混亂的思緒在蘇漓的引導下，如同被撥開的迷霧，一個可怕的輪廓逐漸顯現。
    一群擁有恐怖蠻力、帶著深海氣息、形態似人非人、爪牙猙獰的東西，襲擊了桑落村，掘開了他家祖陵！而鮫人鱗片，隻是它們身上崩落的“戰利品”？
    不過這隻是一個沒有證實的猜測。
    “走！去海邊！”慕容澤猛地抬頭，眼中赤紅未退，但那份滔天殺意已被一種冰冷的、亟待追查真相的決絕所取代。
    桑落村已然死寂，線索指向了那片浩瀚而未知的東海！
    蘇漓立刻攙扶住他：“好！”
    沐風偷偷鬆了一口氣，好險！剛才感覺自己被殺意鎖定了。多虧蘇漓，不然他東海鮫人族剩下的幾根苗苗恐怕要被濯玉仙君給拔了！
    兩道流光，帶著沉重與急迫，劃破桑落村上空不散的怨氣，朝著血腥與海腥味最為濃烈的東海之濱疾掠而去。
    越靠近海岸線，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就越發濃烈。
    不再是單純的村莊血腥，而是混雜了濃重的、新鮮的海魚腥氣，以及一種大規模屠殺後屍體堆積腐敗的惡臭！
    當那片熟悉的黑色礁石灘出現在視野中時，眼前的景象，讓見過夢境中魔墟慘烈的蘇漓和慕容澤，都感到一陣強烈的生理不適與衝天的怒火！
    礁石灘！上次來的時候雖然說因為出現剜心事件而有些驚慌，但卻也有漁民修補漁網、孩童撿拾貝殼的寧靜之時，此刻已淪為血腥的修羅屠場！
    暗紅色的海水一波波湧上礁石，卷起的不是白色的浪花，而是粘稠的、帶著大量泡沫的暗紅血沫！
    無數破碎的、閃爍著幽藍或銀白色澤的鱗片，如同垃圾般被海浪衝刷上岸，密密麻麻鋪滿了礁石的縫隙。
    更觸目驚心的是那些散落的殘肢斷臂——並非人類！
    那是屬於海洋的、帶著蹼的肢體，皮膚覆蓋著細密的鱗片，在血汙中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或幽藍色。一些殘肢上，甚至能看到被暴力撕扯下來的、如同薄紗般的透明鰭膜！
    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海腥味和屍體腐敗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毒瘴。
    “嘔…”慕容澤本就重傷在身，胃部一陣翻江倒海，但他強行壓下，目光死死掃過這片地獄般的景象。
    “看那裏！”蘇漓指向礁石灘深處一個相對隱蔽的巨大礁石坳。
    慕容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在那片被血水浸泡的礁石坳裏，赫然堆疊著十幾具…相對完整的屍體！
    它們有著類人的上半身，覆蓋著美麗的、色彩斑斕的鱗片，從幽藍到銀白，從翠綠到淡金。
    下半身則是強健有力的魚尾，隻是此刻大多殘缺不全，布滿了可怕的撕裂傷和貫穿傷。
    它們的麵容姣好，帶著海洋精靈般的特征，尖耳，深目，但此刻每一張臉上都凝固著極致的痛苦、恐懼與滔天的怨恨！
    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血色的天空。
    其中一具屍體的手中，還死死抓著一塊破碎的、染血的漁網碎片。
    東海鮫人！而且是剛剛被屠殺不久！
    “畜生！”慕容澤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冰冷的殺意再次升騰。
    無論掘墳者是否是它們，眼前這場針對鮫人族群的、滅絕性的屠殺，其殘忍程度，同樣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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