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那剛剛燃起的、足以焚盡一切黑霧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體一軟，如同斷線的木偶，徹底失去意識，向著下方翻騰的光海墜落。
    然而，奇跡般的，那瀕臨崩潰的洗練過程，竟被這股力量強行拉回，進入了一種更深沉、更穩定的調息狀態，蝕骨印記被狠狠壓製，蜷縮回神魂的陰暗角落，暫時蟄伏。
    光繭消失，核心區域狂暴的劍氣壓力瞬間重新降臨！
    失去力量支撐的蘇璃，再也無法抵禦背後那道被劍氣撕裂的傷口帶來的鑽心劇痛！
    超負荷催動鳳凰之力的反噬如同烈火焚遍五髒六腑！更在聽到陸辰那一聲清晰呼喚的瞬間，心神激蕩，緊繃的意誌驟然鬆懈！
    “噗！”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她眼前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後倒去，意識沉入冰冷深淵。
    隻有嘴角，似乎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釋然的弧度。
    “蘇璃——！”水月長老看到蘇璃墜落的身影，發出淒厲的悲鳴。
    整個劍塚的動蕩驚醒了劍塚沉睡的古老意誌！
    嗡——！
    一道沛然莫禦、煌煌如天威的恐怖劍意，毫無征兆地自劍塚最深處衝天而起！
    帶著審判與裁決的意誌，撕裂混亂的劍氣風暴，如同天罰之劍，狠狠斬向張鬆等蝕骨殿眾人！
    “劍祖之威？！”張鬆發出不甘的咆哮：“今天就放過你們，總有一天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他毫不猶豫地燃燒精血，化作一道速度驚人的漆黑血光，拚著重傷，狼狽無比地遁向遠方。
    其餘蝕骨殿高手反應稍慢，瞬間被那煌煌劍意絞殺成漫天血霧，或緊隨張鬆倉皇逃竄！
    混亂的戰場邊緣，林清漪死死抓著冰冷的劍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她全程目睹了蘇璃如同飛蛾撲火般衝向毀滅、為陸辰擋下致命一擊的決絕。
    更清晰地看到了陸辰在力量碰撞中蘇醒、那雙眼中爆發的震驚、心痛和那足以焚毀一切黑霧的、隻屬於蘇璃的熾烈光芒！
    當陸辰那沙啞卻無比清晰地、飽含著失而複得呼喚蘇璃的時候，林清漪如遭萬載玄冰貫體！
    血色瞬間褪盡，隻剩下慘白如死灰！她死死地、死死地盯著光海中陸辰墜落的身影和蘇璃倒下的方向，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那不是恐懼，是計劃破產的冰冷絕望，是精心構築的美夢被無情撕碎的劇痛，更是看到自己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被他人擁有的、蝕骨焚心的嫉妒與怨恨！
    陸辰看蘇璃的眼神……那是她林清漪窮盡所有心機、費盡心機扮演溫柔體貼也從未得到過的！
    婚約？在此刻蘇醒的陸辰心中，恐怕連一張廢紙都不如！
    “嗬……嗬嗬……”極致的冰冷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林清漪的嘴角緩緩扯動，發出無聲的、扭曲的笑。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她卻渾然不覺。
    那雙曾經溫柔似水的眼眸深處，隻剩下翻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怨毒與瘋狂。
    “蘇璃……蘇璃！！！我愛了他那麽久，等了他那麽久，好不容易盼他回到陸家，為什麽，為什麽？”無聲的嘶吼在她靈魂深處瘋狂咆哮，恨意滔天！
    混亂的劍氣風暴漸漸平息，留下滿目瘡痍。
    玉衡長老倒在血泊中，徹底昏迷，氣息微弱。
    水月長老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看到蝕骨殿的人都退走，這才猛地咳出幾大口鮮血，麵如金紙。
    她顧不上自身傷勢，踉蹌著衝向洗劍池邊緣，隻看到陸辰沉入光海深處調息的模糊輪廓，以及倒在冰冷岩石上、渾身浴血、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蘇璃。
    “快！救人！”幸存的劍宗弟子和後續趕來的長老們迅速行動。
    水月長老親自俯身，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蘇璃抱起。
    入手處一片冰涼粘膩，那背後的巨大傷口觸目驚心，體內氣息更是混亂不堪，帶著鳳凰之力反噬的灼熱和蝕骨寒氣的陰冷。
    水月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抱著蘇璃，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光海中沉浮的陸辰，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憂慮。
    危機暫解，但付出的代價，太過慘重。
    無人注意的角落陰影裏，林清漪緩緩站直身體。
    她看著水月長老抱著蘇璃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望向那片翻騰著毀滅光海的洗劍池。
    慘白的臉上，那無聲扭曲的笑容緩緩擴大，最終凝固成一種令人心底發寒的、冰冷刺骨的怨毒。
    陸宅偏僻的小院內。
    蘇璃的意識像是從萬丈冰海的最深處，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向上浮。
    沉重，無邊無際的沉重感包裹著她的四肢百骸。
    眼皮重若千鈞，她用了全身殘存的力氣才勉強掀開一條縫隙。
    光線並不刺眼，是柔和的天青色帳幔頂，帶著淡淡的藥草清苦氣味。
    空氣裏彌漫著劍宗獨有的、凜冽如初雪般的靈力氣息，隻是此刻吸入肺腑，也帶不起絲毫暖意，反而像冰渣子刮過喉嚨。
    “呃……”一聲破碎的呻吟不受控製地從幹裂的唇間逸出。
    “蘇璃？丫頭！你醒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立刻在床邊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驚喜。
    蘇璃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視線模糊地聚焦。
    是水月長老。她素來一絲不苟的發髻有些散亂，臉色透著失血後的蒼白，唇色也淡，左臂僵硬地垂著，顯然傷勢未愈。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清冷疏離的眼眸，此刻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水…月長老……”蘇璃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每說一個字，喉間都火辣辣地痛。
    “別說話！先別動！”水月長老連忙俯身，小心翼翼地避開她背部的傷處，用浸了溫水的棉紗極其輕柔地擦拭她幹裂起皮的嘴唇，又端來一小盞溫熱的參湯，用靈力托著，一點點喂她潤喉。
    “你傷得太重了，能醒過來真是萬幸…萬幸…”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緩解了那股灼痛。
    蘇璃閉了閉眼，積蓄起一點點力氣，再次睜開時，眼中隻剩下一個執拗的的詢問。
    她沒有力氣說話，隻是死死地看著水月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