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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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什麽醃臢地方?魔道妖女,聲名狼藉!”陸淵的鄙夷毫不掩飾,像看著路邊的汙泥,“你這樣的身份,也敢肖想攀附我陸家?也配站在我兒陸辰身側?簡直是玷汙我陸家門楣,辱沒陸家千年清譽!你不覺得羞恥嗎?”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蘇璃早已傷痕累累的自尊上。
合歡聖女的身份,是她無法選擇的烙印,也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原罪。在陸淵這樣高高在上的正道巨擘眼中,它比蝕骨毒更肮髒。
“還有劍塚!”陸淵猛地一揮袖袍,帶起一股勁風,指向殿外,“因你之故,蝕骨殿賊子突襲!玉衡長老重傷垂死!水月長老傷上加傷!劍塚外圍大陣破損!多少弟子受創?多少資源毀於一旦?這一切損失,你蘇璃,擔得起嗎?!”
他曆數的每一樁“罪狀”,都像沉重的巨石,一塊塊壓向蘇璃。
…這些慘劇的發生,她身在其中,甚至為了陸辰付出了幾乎生命的代價,可在陸淵口中,她卻成了唯一的、不可饒恕的罪魁禍首!
“夠了,陸家主!”水月長老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擋在蘇璃身前,聲音因激動和傷勢而微微發顫,“劍塚之事,蝕骨殿才是罪魁禍首!
若非蘇璃在最後關頭舍身相護,以命相搏,陸辰焉有命在?她背後那深可見骨的劍傷,就是明證!她為陸辰做的,難道還不足以……”
“水月長老!”陸淵厲聲打斷,目光如電,逼視著水月長老,“你還要執迷不悟到幾時?功是功,過是過!她救了辰兒一次,難道就能抵消她帶來的無窮後患?
就能洗刷她合歡妖女的身份給陸家帶來的汙名?玉衡重傷是事實!劍塚受損是事實!這些,皆因她而起!若非她招惹蝕骨殿,若非她留在辰兒身邊,何至於此?”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如同冰冷的鐵律:“天劍城需要穩定!陸家需要未來!辰兒更需要一個清清白白、毫無汙點的環境去恢複、去成長!而不是時刻被一個合歡妖女帶來的災禍和流言蜚語所拖累!”
他冰冷的目光越過水月長老的肩膀,再次鎖定在蘇璃蒼白卻倔強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落下最後通牒。
“蘇璃,你聽好了。本座念你此番也算為辰兒拚過命,給你留幾分體麵。識相的,就自己主動離開!離開陸家地界,離開劍宗範圍,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辰兒麵前!”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陸淵那冰冷的話語在石壁間撞出森然的回音。
“若你執迷不悟,妄想繼續糾纏……”陸淵的聲音陡然轉寒,帶著凜冽的殺機,“那就休怪本座不顧念你救辰兒那點微末情分,動用陸家家法,乃至整座城的力量,‘請’你離開!到那時,場麵就不會像今日這般好看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水月長老驚怒交加的臉,又落回蘇璃身上,意有所指地補充道:“辰兒的恢複,需要陸家傾盡全力,調動最頂級的資源。
若因某些‘不安定’因素導致資源調用受阻…影響了辰兒的根基…那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赤裸裸的威脅。用陸辰的恢複資源作為籌碼,逼她就範。
水月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陸淵:“陸家主你怎麽能這樣!陸辰若醒來知道……”
“他醒來後,自有我這個父親教導!”陸淵斬釘截鐵地打斷,語氣不容置喙,“何去何從,蘇璃,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汙,猛地一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玄色的袍角在冰冷的空氣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隻留下滿室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屈辱。
陸淵的身影消失在礪劍堂高大的門洞之外,那沉重的關門聲,如同最後的喪鍾,重重敲在蘇璃的心上。
支撐著她站立的最後一絲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她身體劇烈一晃,若非水月長老眼疾手快地扶住,幾乎要癱倒在地。
“丫頭!別聽他的混賬話!”水月長老的聲音帶著哽咽和憤怒,緊緊抓住蘇璃冰冷的手,“你是好孩子!你為陸辰做的,我們都看在眼裏!玉衡師兄若醒著,也絕不會……”
蘇璃卻仿佛沒有聽見。
她靠在長老瘦削卻堅定的臂彎裏,眼神空洞地望著陸淵離去的方向,那裏隻剩下冰冷的石壁和沉重的陰影。
陸淵的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她心口反複燙下印記——災星、汙點、不配、恥辱……
原來,在這些人眼中,她付出生命去守護的愛,她拚盡一切換來的重逢,不過是一場笑話。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陸辰的劫數,是陸家的恥辱,是劍宗的汙點。
她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犧牲,在門第之見和所謂的清譽麵前,輕賤得如同塵埃。
一股冰冷刺骨的絕望,從心髒最深處蔓延開來,迅速凍結了四肢百骸。
比劍塚的罡風更冷,比蝕骨毒的陰寒更深。
“長老……”她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想…去看看他……”
水月長老看著蘇璃眼中那死寂般的灰敗,心痛如絞,隻能用力點頭:“好…好…我扶你去…”
推開那扇熟悉的門,藥草混合著靈氣的清冽氣息撲麵而來。
陸辰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洗練後的力量似乎讓他沉睡的麵容褪去了一絲之前的蒼白,顯得安詳了些許。
蘇璃掙脫水月長老的攙扶,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到床邊。
每一步都牽動著背後的劍傷和髒腑的隱痛,但她恍若未覺。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想要觸碰他溫熱的臉頰,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猛地頓住。
陸淵的話如同魔咒般在耳邊炸響:“……災星……汙點……不配……”
她的指尖停在半空,僵硬著,最終無力地蜷縮起來。她有什麽資格碰他?她隻會給他帶來災禍。
目光貪婪地描繪著他沉睡的輪廓,從英挺的眉骨,到高直的鼻梁,再到緊抿的、略顯蒼白的薄唇。每一寸,都刻進了她的骨血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