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的這些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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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年頭,尋找依然一無所獲。
辦公室裏,新來的實習生們常常聚在一起,偷瞄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高挑身影。
淩寒的西裝永遠筆挺如刀裁,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卻冷得像淬了冰。
直到市場部新來的女碩士"不小心"將咖啡潑在他身上。
在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中,他盯著那隻試圖擦拭他胸膛的手,眼神淩厲得能刮骨。
"滾。"這個字雖輕卻讓整個樓層瞬間凍結。
他當眾解開浸透的西裝扣子,昂貴的麵料"唰"地滑落在地,"扔了。"助理小跑著撿起時,他正用消毒濕巾一根根擦手指,"再有下次,"眼神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一起滾。"
辦公室裏瞬間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那個女職員捂著臉哭著跑出了門。
後來某天開會時,實習生小張手忙腳亂地遞文件,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水潑在淩寒的西裝褲上時,小姑娘嚇得腿都軟了,聲音帶著哭腔:"淩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淩寒隻是掏出紙巾輕輕的擦了擦水漬:"沒關係。"站起身時又回頭看了眼發抖的實習生,"下次小心。"
員工們發現這位年輕總裁雖然冷酷無情,在董事會上運籌帷幄,處理危機時雷厲風行,裁撤冗餘部門時的殺伐果斷;竟又通情達理,隻要盡力而為了,不心生雜念,又可萬分包容。
漸漸的,公司上下都摸透了這個規律——這位冷若冰霜的年輕總裁,其實有著涇渭分明的界限。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人猶豫著要不要試越雷區的話,那直到那個周一的早晨,跟了淩寒兩年的林秘書突然沒來上班,人事部隻收到一封簡短的辭職郵件,連工作交接都是在線上完成的。
隻是在清潔工收拾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時,眾人才窺探到了一二——林秘書怕是觸碰了淩總的禁區了。
從此以後,再沒人敢越雷池半步。
她們寧願麵對季度考核的壓力,也不願冒險觸碰那個無人知曉的禁區,畢竟徐秘書消失得太過徹底,連社保關係都轉去了外省。
前一天的深夜,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著。
秘書林妍端著剛泡好的龍井輕叩門扉,將茶盞放在淩寒手邊。
"謝謝。"他的目光仍鎖定在財報數據上,金絲眼鏡反射著冷藍的屏幕光。
三十秒過去了,高跟鞋的聲音仍在原地。
淩寒終於抬頭,蹙眉看向這個跟了自己兩年的得力助手:"還有事?"
林妍看著燈光下他雕塑般的側臉線條:"淩寒..."她聲音發顫,精心保養的指甲劃過他文件邊緣。
"林秘書,"鏡片後的眸光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土,"你越界了。"
她聽到這冰冷的警告,心髒卻跳得更快了。
這兩年來,她親眼見證過多少名媛淑女被他拒之千裏——慈善晚宴上對銀行千金伸來的手視而不見,商務酒會上毫不猶豫的扔掉被碰過的酒杯。
可唯獨她,兩年來都是由她陪伴著出席大大小小的宴會,有潔癖的他會默許她整理他的辦公桌。
"他心裏肯定有我..."這個念頭在林妍腦海中瘋狂滋長,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覆上了淩寒修長的手指。
"淩寒,我不信這兩年你對我..."
"啪!"
她的手被狠狠甩開,整個人踉蹌著倒退幾步撞上書櫃。
淩寒的反應就像被毒蛇咬到一般劇烈,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寫滿厭惡。
"滾出去。"他每個字都像從冰窖裏撈出來的。
林妍卻突然上前,精心打理的卷發因為激動而微微顫動:"兩年了!你身邊除了我還有誰?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習慣,你的..."
"你現在離開,"淩寒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右手已經被消毒濕巾擦得泛紅,指節捏著鋼筆的力道幾乎要將它折斷,"我還能給你最後的體麵。"
林妍卻執拗地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那為什麽...為什麽這兩年唯獨對我寬容?我不信你心裏沒我。”
淩寒的瞳孔驟然緊縮,身體繃得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碾出來的:"別、逼、我、動、手。"
他的眼神凶狠得近乎失控,眼底翻湧著壓抑多年的暴戾。
林妍終於怕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淩寒,像一頭被觸了逆鱗的困獸,下一秒就會撕碎眼前的獵物。
"滾啊!"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文件夾砸向牆壁,爆發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林妍臉色煞白,高跟鞋崴了一下也顧不上,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
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身後傳來文件掃落一地的巨響,而她終於明白——那些所謂的"寬容",從來都不是給她的。
林妍僵在走廊,聽著裏麵仿佛台風過境的動靜,突然笑出了眼淚。
原來如此。
那些她以為的"特殊對待",不過是因為她恰好恪守了那條看不見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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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心維持的得體距離,恰巧沒有觸碰到他心底最深的禁區。
而今晚,當她自以為能跨過那條線時,才發現自己和其他人並無不同——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
淩寒徹底崩潰了。
兩年來苦苦維持的理智,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發瘋般將辦公桌上的文件、筆筒、顯示器統統掃落在地,昂貴的鋼筆在牆上撞出墨色的裂痕。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學會將思念鎖進最深處的抽屜。
可那個愚蠢女人的觸碰,像火星濺進油庫,瞬間引燃了所有壓抑的渴望。
顫抖的右手懸在半空,恍惚間又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丁淺的手總是暖烘烘的,指節有勞作磨出的薄繭,握起來像塊曬過太陽的鵝卵石。
他猛地攥緊拳頭,卻隻抓住一團虛無的空氣。
"淺淺..."破碎的呼喚淹沒在滿室狼藉中。他滑坐在地,黑暗中浮現出她狡黠的笑臉:做題時咬筆帽的認真模樣,惡作劇得逞時下巴微揚的挑釁,被他吻住時睫毛驚慌的顫動。
窗外霓虹閃爍,照亮他滿手消毒水也擦不掉的灼燒感。
辦公室裏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鋼筆的墨跡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淩寒頹然地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目光空洞地望向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卻沒有一盞是為他而亮的。
"丁淺……"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手指深深插進發間,"你到底在哪兒?"
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可他的世界卻不聲不響。
他蜷起長腿,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抱住自己的膝蓋,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
"你再不出現……"他哽咽著,“我真的要生氣了……"
恍惚間,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輕輕喚他——
"嬌氣包。"
這三個字像一陣風,掠過空蕩蕩的辦公室,溫柔又殘忍。
他猛地抬頭,可眼前隻有冰冷的夜色,和玻璃上自己狼狽的倒影。
淩寒終於崩潰地痛哭出聲。
白天他行色正常的處理大小事務,隻有深夜獨自在書房時,他才會對著電腦屏幕發呆。
屏幕上是加密的文件夾,裏麵存著所有關於丁淺的線索:火車時刻表、汽車路線圖、她可能去過的每一個小鎮的天氣預報。
直到某個平凡的夜晚,他在槐樹下找到丁淺落下的發繩。
當那個褪色的草莓圖案映入眼簾時,他忽然跪倒在地,終於確認了這種疼痛的真實性——原來潰爛到極致時,連呼吸都會帶出血腥味。
夕陽將空蕩蕩的椅麵鍍上一層血色,他恍惚看見丁淺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的幻影——"滿滿當當的!”
他獨自坐上去,心髒再次抽痛得彎下腰,“你騙人,椅子就是會孤獨的。”
他靜靜地看著槐樹下的空椅子,這些空蕩蕩的椅子,明明寂寞得要命,終於他站了起來:"淩叔,"他頭也不回地往屋裏走,"把這些椅子都收了吧。"聲音平靜得可怕。
老管家摘下老花鏡,用袖口擦了擦鏡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好的,少爺。"
四個字說得艱難,仿佛每個字都沾著淚水的重量。
"造孽啊..."淩叔把臉埋進掌心,佝僂的背在月光下抖得像風中的枯葉。
這一夜過後,淩寒終於摘下了那枚從不離身的素戒。
金屬圈在抽屜深處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像某個遙遠的夏天,丁淺把可樂罐貼在他臉頰時的涼意。
他像著了魔一般,開始清除家裏所有與她有關的痕跡。
真皮沙發被工人抬走時,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丁淺總愛蜷縮在那打遊戲,看電視,吃果盤。
客廳變得空蕩得可怕,腳步聲都會激起回聲。
臥室的單人沙發也被處理掉,她常常坐在那裏,逼他念英文詩,然後大喊:“好聽到耳朵要懷孕。”
泳池的水也放空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遊泳了。
最讓傭人們驚訝的是那盆安眠草。
一直以來,都是由淩寒親自照料的,不許任何人碰觸。
如今卻平靜地交給園丁:"隨便擺哪兒。"轉身時指尖卻掐進了掌心。
老園丁抱著花盆不知所措,隻能更加努力的照料好它。
"不行...還是不行..."
淩寒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呼吸發窒,家具換了,擺設清了,連牆紙都重新貼過,可她的影子卻仍無處不在——玄關處仿佛還回蕩著她脫鞋時的笑聲,浴室的鏡麵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用手指畫的笑臉。
直到某個深夜,他駕車回家,來到盤山公路入口,卻怎麽都踩不下油門。
擋風玻璃上突然浮現出丁淺趴在窗邊大喊:"通通閃開~大小姐駕到~。"他猛地捶向方向盤,喇叭聲驚飛了山間的夜鳥。
從此他再沒回過那個家。
總裁辦公室的休息間裏多了套洗漱用品,五星級酒店的長期套房裏多了一個夜夜靠酒精才能入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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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們發現淩總越來越像一座行走的冰山,所到之處寒意凜冽。
公司走廊裏,職員們會自動讓出"安全距離";商務宴會上,再沒女性敢借敬酒靠近。
當父親的老友試探著問"要不要介紹我女兒認識"時,他甚至能得體地微笑:"最近項目太忙。"
連父親的老友都誇讚:"令郎越發沉穩了。"
淩父欣慰地看著這一切——兒子眼裏不再有不必要的柔情,談判桌上殺伐決斷,連最難啃的並購案都處理得幹淨利落。
他當然注意到那些消失的家居,那個長期空置的臥室,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男孩蛻變成男人的必經之路。
他照常主持股東大會,精準地指出報表錯誤,甚至在慈善晚宴上風度翩翩。
從此再沒人提"放下"這個詞。
他們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仿佛那個名字隻是夏日裏蒸發的一滴雨,而在沒人敢問起。
隻有淩寒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從內部開始腐爛。
最可怕的是,這種潰爛悄無聲息。
沒人發現他西裝口袋裏永遠備著止痛藥,用來緩解那種從心髒輻射到四肢百骸的幻痛。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連心理醫生都說這是創傷後成長的標誌。
在所有人眼中,淩寒終於回歸了"正軌"。
他會在季度慶功宴上舉杯,在財經訪談中侃侃而談,甚至每周三下班後,準時出現在淩父新家——拎著最新款的樂高玩具,去看望五歲的同父異母弟弟淩傲。
"哥哥!"奶團子似的小男孩總是一瘸一拐地撲過來,軟乎乎的臉蛋蹭在他筆挺的西裝褲上。
淩寒會蹲下來,任由小家夥用沾著果醬的手摸自己領帶,再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糖果。
淩父和那位年輕的後母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淩寒對這個小了他二十多歲的弟弟如此溫柔。
每次探望,他都會帶最新款的玩具,耐心地陪淩傲搭積木,甚至允許小家夥把口水蹭在他昂貴的高定西裝上。
可時鍾剛走過半小時,他就會起身告辭,無論淩傲怎麽撒嬌挽留。
後母殷勤地送到門口:"不再多坐會兒?"他隻是搖頭,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丁淺曾經說,他們一家在一棵樹上,現在各自美麗,他的父母把那個曾經的家留給了他,的確如丁淺所說的那樣:他們真的很愛他。
如今他確實懂得了這個道理——父親鬢角的白發,母親小心翼翼的關懷,還有弟弟無條件崇拜的眼神,都是血脈相連的溫暖。
可最諷刺的是,當他終於學會珍視這些時,教會他"家"的意義的那個人,卻被他們聯手弄丟了。
"要是你在..."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啞在淩晨兩點的寂靜裏,"你會怎麽做呢?"
"這點小事..."他仿佛聽見她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淩寒動動小指頭就搞定啦!"可當他伸手去抓,隻抓住一室冷清的空氣。
淩父開始不動聲色地鋪路,他精心籌備的晚宴設在城中最高檔的餐廳。
水晶吊燈下,安家千金一襲香奈兒高定,珍珠耳墜隨著談笑輕輕晃動,是長輩們最中意的大家閨秀模樣。
她早已聽聞淩寒在商場上的事跡,卻在見到真人時還是晃了神——這個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剪影比窗外的夜景還令人心醉。
"寒兒,這是安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安然。"父親意有所指地碰了碰他酒杯:“安小姐剛從沃頓商學院回來。”
淩寒直接略過寒暄:"安小姐,令尊的項目書我看過了。"他推過一份文件,"技術入股比例提到35,其他條款照舊。"
安小姐掩唇輕笑:"淩總,父親更希望我們兩家能…..."
"不可能。"他截斷話頭的聲音不響,"要麽按我的條件合作,"餐巾擦拭過的指尖在合同上點出油漬,"要麽今晚就當普通飯局。"
安小姐最終在甜品上來前鬆口:"那就...隻談生意?"她伸出保養得當的手。
淩寒瞥了眼那精心修剪的指甲,他端起酒杯虛碰一下:"期望合作愉快。"
她望著眼前這個神色冷峻的男人,心動不已。
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像是藏著整個寒冬,卻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合作愉快。"她收回手,紅唇微揚,纖纖玉指優雅地端起酒杯,水晶杯折射的光芒映在她眼底。
還從沒有哪個男人能對她的魅力無動於衷,而眼前這個——她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紅酒,笑意更深——值得她多花些心思。
淩叔端著甜品站在角落,看著遊刃有餘的應酬著的那個冷峻男人,突然想起那個在槐樹下痛哭的少年。
如今少爺連痛都不喊了,把腐爛全吞進骨血裏,長成了人人稱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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