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不在的時候,我有點不太會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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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第七天。
操場熱得像燒過的鐵板。
陽光貼在皮膚上,像貼創可貼那種,撕下來一層皮也不疼——可人是真的被曬裂了。
所有人都在喊熱,喊渴,喊不活了。
上午九點,訓練暫停,全體新生被召集到教學樓聽一場“高溫應激與心理調節”的講座。
米悅提前進了教室,坐在靠窗第二排。她不是來聽講的,她隻是想安靜地待一會兒,遠離操場那片悶得喘不過氣的熱浪。
牆角風扇吱嘎作響,吹不遠,隻在空氣裏攪出一陣煩躁。
她低頭從包裏拿出速寫本,卻發現夾著一張紙。
不是平時隨手記筆記用的便簽,而是撕下來的草稿紙,折得整整齊齊。紙角有點卷,像被反複捏過。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周圍。
講座還沒開始,大多數人還在刷手機,有人幹脆趴著補覺。沒人注意她。
她把紙抽出來,展開。
是手寫的。
字不多,但力道重,像一筆一畫都壓著心跳在寫——
“那天你把水遞給我,
我一開始沒敢喝,
可後來想,
你其實更該留著自己喝,
那天太熱了。
昨天你又沒戴帽子,
真擔心太陽把你曬傷了。
你不在的時候,
我就總覺得……呼吸不太順。”
她讀完,手指停在那句“你其實更該留著自己喝”上。
像是有人在她心口輕輕捅了一下。
不是疼,是一種奇怪的酸脹感。
紙條沒有署名,也沒有“喜歡”兩個字。可字裏行間,都是少年藏也藏不住的心事。
她不傻。她知道這是寫給她的。
可她一時卻不知是該翻個白眼,還是該把紙條塞回包裏假裝沒看見。
因為這句話太輕了,輕到不像一場示愛,倒像一個人憋著憋著,說出口前已經咽下一半。
她第一次讀那種“沒說喜歡,卻比喜歡更真”的話。
不是為了撩,不是為了表白,更像是——他寫完了,就不管她看不看,隻想自己能喘一口氣。
窗外風吹過,陽光掃過她眼角,她突然發現,自己竟在發愣。
她緩緩把紙折起來,藏進筆記本最底層。
那不是因為害羞。
是因為那張紙,在她心裏輕輕留了個痕。
像一根釘子,釘住了一個念頭:他是真的在看我。
講座開始了,ppt上的字白光閃閃,老師講的是“高溫心理適應機製”。
她聽不進去,隻能機械地翻著速寫本,筆尖一頁頁劃過紙麵,卻沒畫下任何一個完整的輪廓。
腦子裏都是那幾行字。
“你不在的時候,我就總覺得……呼吸不太順。”
他哪來的這種話?
寫得不完整,又怪可愛。
不像是什麽浪漫主義策劃出來的台詞,更像是哪個少年在光底下坐得快融化了,一邊脫帽擦汗,一邊心跳怦怦地把這些字蹦出來。
她居然,沒法討厭。
更過分的是——她居然,有一點點……動心?
不,不能動心。
她低頭深呼吸,試圖拉回理智。
可那行字還是在心裏晃——你不在的時候,呼吸不太順。
像是她這一向引以為傲的邏輯係統,突然被某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情緒病毒攻擊了。
風扇的吱嘎聲在空氣中拉長,她覺得腦袋發脹。
而心,卻是空的。
午休前十分鍾,講座終於結束。人群蜂擁而出,米悅卻坐著沒動。
直到教室安靜下來,她才緩緩站起,抱著速寫本往圖書館方向走去。
她沒打算借書,也不想畫畫。
她隻是需要一個離陽光遠一點、離心口那團情緒近一點的地方。
圖書館的冷氣仿佛能穿透骨頭。她走上二樓,拐進那間隻開半天的小閱覽室,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映得她像是被投進一幅金色素描裏。
她把速寫本攤開,卻沒畫。
那張紙仍夾在裏頭。她沒再翻出來。
可腦子裏,一頁一頁地自動回放起來。
然後——她想起了那一天。
——
她記得軍訓第四天,地表逼近四十度。
她繞到醫輔區拿冷水,剛拐進樹蔭,就看見他。
周墨,坐在石階上,後背靠樹,手裏握著——是她那天遞給他的那瓶水。
他沒喝。
隻是握著,像是捧著什麽不能碎的東西。
她第一反應是想確認他有沒有中暑。走過去剛要問話,他突然抬頭看她。
那一瞬,眼神裏有種奇怪的亮。
像是燒了太久,突然進了冷水,騰起一團熱霧。
“你來了。”他說,聲音低低的。
她蹙眉看他:“你不補水?”
“我一直沒喝。”他低頭看著瓶子,“因為……你給的。”
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你知道在這種天氣下不補水是違規的,對吧?”
“知道。”他點頭,“可我一喝完,就好像……你給我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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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話。
他緊張地咬著瓶蓋,像個被抓住的小偷。
“你別生氣……我不是不喝,是、是想多留一會兒。”
她從手提袋裏拿出一瓶新的,放他腳邊。
“這個你必須喝。”
他說:“那我喝這個。”
“你那個也得喝。”
他像是受到了什麽命令,趕忙點頭,臉都紅了。
“我喝,我都喝。”
他低下頭,真的打開了瓶蓋,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然後,他小聲補了一句:
“我怕你走了,就不管我了。”
那句話聽上去像是玩笑,可她聽得出他是認真的。
那一刻,她第一次意識到:
他是瘋。
但他是那種會為你守著一瓶水兩天,隻為了留住你靠近時溫度的瘋。
她不是沒見過男生示好。
可他,是第一個用“藏著怕碎”的方式,在喜歡她。
那種小心翼翼的認真,像是隻要她皺個眉,他就能在原地自爆——但也會在下一秒,把碎片收拾好,隻為繼續守著她走過的地方。
——
現在,她坐在圖書館窗前,捧著速寫本。
紙條還在,溫度也還在。
她終於明白,紙上的那幾句話不是“文藝”,不是“情話”,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喜歡一個人,隻能先擔心她有沒有曬傷。
他不會說“我愛你”,但他會記得她有沒有戴帽子。
他不會說“我想你”,但他會寫:“你不在的時候,我有點不太會呼吸。”
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不是甜,是苦澀裏一點點沒控製住的柔軟。
她不確定這份喜歡會不會繼續。
但她知道,她已經——不再完全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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