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三點。
    米悅站在圖書館門口。
    手裏拎著一個淺灰色牛津布袋子。
    裏麵，是一本速寫本。
    和一張，小小的，幾乎可以被忽略的便簽。
    天空壓著一層淺淺的雲。
    風不大，陽光也柔和得像被輕輕攪拌過的牛奶。
    南大圖書館門前，銀杏葉落了一地，
    她踩在落葉上，軟綿綿地，聽得到清晰的細細碎碎的聲響。
    她低頭，給周墨發了一條微信。
    短短幾個字：
    「在圖書館附近，順路過來一下？」
    發出去之後。
    她又立刻收起手機。
    像是在躲什麽。
    ——
    其實，她猶豫了很久。
    真的很久。
    從上午開始，一直在想，要不要這麽做。
    理智告訴她———
    不該主動。
    也沒必要主動。
    可情緒，卻像一股溫熱的潮水，一點點漫上來。
    推著她走到這裏。
    ——
    周墨回得很快。
    幾乎秒回：
    「好！」
    米悅盯著屏幕。
    輕輕呼出一口氣。
    掌心因為緊張，出了一點汗。
    ——
    大約五分鍾後。
    周墨就小跑著出現了。
    穿著南大的黑色校服外套，頭發微微亂著，
    呼吸還有點不均勻，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他一看到她，就本能地放慢了腳步。
    眼神裏，藏著止不住的亮光。
    “找我？”
    聲音裏帶著一點小小的期待。
    米悅輕輕點了點頭。
    把那個牛津布袋子遞給他。
    ——
    周墨伸手接過。
    指尖一觸到袋子的那一刻，
    心髒猛地一頓。
    袋子很輕。
    輕得不像是期待中的什麽驚喜。
    反而像是——
    「還給你吧。」
    簡單冷淡，像一把無聲的推開。
    他喉嚨澀了一下。
    指尖微微收緊，又鬆開。
    就像一個少年收到了當麵退回的情書。
    腦子裏飛快閃過無數可能：
    是不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是不是……她想要保持距離？
    他不敢多想。
    隻咬了咬牙，把袋子抱得更緊了些。
    像是護著一份快要失去的溫暖。
    ——
    周墨強撐著，
    捏著袋子，問了一句：
    “就……這個嗎？”
    米悅微微偏頭，看著他。
    眼神平靜。
    卻在夕陽下，落了一層溫柔的光。
    “嗯。”
    停頓了一下。
    她又輕輕補了一句：
    “回宿舍，打開再看。”
    ——
    周墨喉結動了動。
    手掌心有汗在微微滲出。
    他捏著袋子，點了點頭。
    聲音壓得極低：
    “好。”
    然後，就這麽拎著袋子，一路跟著她，慢慢地走著。
    落葉被風帶到了腳邊，又帶走。
    ——
    走到宿舍樓下。
    米悅停住了。
    “上去吧。”
    她語氣平穩。
    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周墨卻站在台階下，
    拎著袋子的手指緊了又鬆，
    鬆了又緊。
    像是捧著一顆正在小小跳動的心髒。
    他看著她。
    風吹起她的發梢。
    也吹得他眼眶發燙。
    ——
    他想說點什麽。
    想留她多待一會兒。
    可是嗓子太緊了。
    最後。
    隻蹦出一句：
    “謝謝。”
    ——
    米悅側頭看著他。
    眼睛裏有一點點藏不住的溫柔。
    她輕輕笑了笑。
    然後轉身，走進人群裏。
    風吹過銀杏樹。
    吹動她的圍巾，和長發。
    也吹動了，周墨心裏那個小小到不敢碰的秘密。
    ——
    回到宿舍。
    門一關上。
    周墨幾乎是小跑著，把袋子放到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拉開拉鏈。
    裏麵，是一本速寫本。
    灰色封皮，幹幹淨淨。
    他翻開第一頁。
    呼吸頓時停住了。
    ——
    第一頁，是一張小小的速寫。
    畫著一個低頭寫作業的男生。
    穿著白t恤，耳尖微微發紅，
    眉心皺著，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但眼神———
    溫柔得，像是藏著一整個冬天的暖陽。
    周墨認出來了。
    那是他。
    是他上次在青鳶工作室，被米悅悄悄看到的樣子。
    ——
    他繼續翻。
    每一頁。
    都是他。
    偷看她時耳尖發紅的樣子。
    在圖書館裏偷摸畫她的樣子。
    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走的樣子。
    甚至，還有一張———
    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筆還握在手裏的樣子。
    ——
    周墨的手，微微顫抖。
    翻著翻著。
    眼眶一熱。
    差點沒忍住。
    ——
    在最後一頁。
    有一張小小的便簽，
    靜靜地夾在紙縫裏。
    上麵，隻有寥寥幾行字：
    「你總是畫我。
    今天，
    輪到我畫你了。」
    落款是：
    「y」
    一個小小的，幹淨利落的字母。
    像是風吹進心髒。
    像是光，落進了他一直以為黑暗的地方。
    ——
    周墨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顆懸著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盯著便簽。
    盯了好久，好久。
    最後。
    他拿起手機。
    手指微微顫抖著，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可以給我多畫一點嗎？」
    「以後，想被你畫很多很多次。」
    發送之後。
    他把手機扣在桌子上。
    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臉埋進臂彎裏。
    耳朵，紅得快要燒起來了。
    嘴角，卻怎麽也壓不住。
    ——
    外麵風很輕。
    黃昏的雲，被風吹得像一條條軟綿綿的綢帶。
    而周墨的世界。
    在這一刻。
    徹底被溫柔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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