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創意園內“青鳶工作室”，似乎動靜變大了。
    牆上白板寫的倒計時：“項目上線：d3。”
    但今天沒人喊口號。
    隻有敲擊鍵盤的節奏，熾熱的畫筆滑動聲交織成不間斷的脈搏聲——
    像個心髒跳在半空。
    周墨坐在屏幕前，身邊是一排排情緒觸發器、表情同步模型、配套建模數據。
    他手裏不是畫筆，是觸屏筆。    ——三天前他搭出雛形，現在，它能讓動畫角色“笑”得像林傑東，“罵”得像唐思雨，“沉默”得像米悅。
    隻要他輸入一句台詞，係統就能匹配出一個人類真實的肢體微動幅度。
    他在測試：“你在畫我嗎？”
    模型裏的角色低頭，指尖揉著外套下擺，眼神漂移，語尾發虛。
    太像了。
    像極了她第一次在他速寫本邊緣，看見自己背影時，那一句“這是……我嗎？”後的微怔。
    “建模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七。”林傑東把筆記本推給他，“情緒動態基本定型，剩下的，是對話配套。”
    他點頭，手指懸在鍵盤上，猶豫半秒，然後把模型窗口命名成——yue_voice。
    “這一段……讓她來錄。”
    ——
    周墨走到旁邊的一個室，推開門。
    這個室，是臨時向創意園管理中心申請獲批準的。
    配音室。
    米悅正坐在裏麵，頭發紮成低馬尾，耳機繞在頸間。
    她沒有說話，隻是把錄音本翻開，指向第一行：
    “你畫的不是我。但我偏偏隻在你畫裏，有了名字。”
    她抬眼，“可以開始了嗎？”
    他輕輕點頭。
    聲音開始錄製。
    但當她念到第三句：“你說我像光，其實我隻是你眼裏太亮。”
    她頓了。
    嗓音輕微哽住。
    整個室一瞬間陷入無聲。
    黃剛摘下耳機，“怎麽了？”
    “沒事。”米悅搖頭。
    她重來了一次，又停。
    第三次，她沒有再開口，隻是放下稿子，說：“我再讀一次，就不是她在說話了。”
    “是我。”
    她看向周墨，眼神清亮。
    “換個結局吧。我不想她隻活在畫裏。”
    他沒動。
    但那一刻，他意識到，她不再是“配合創作”的那個演員。
    她正在把未說出的自己，變成他作品裏的光。
    ——這一刻，他們不是在製作動漫短片。
    他們是在，補寫彼此沒說出口的夢。
    ——
    錄音暫停後，黃剛把手上的咖啡杯敲在桌角：“我有種錯覺，我們這是在錄什麽‘紀錄愛情’係列。”
    唐思雨從沙發堆裏冒出頭：“不是錯覺，就是戀綜。”
    “還是限定款，限一個瘋學弟和一個冷學姐。”馬一鳴一邊劈裏啪啦敲數據，一邊笑出豬叫，“隻不過劇本是用ai寫的，情緒是手繪建模的。”
    “別吵。”林傑東戴著耳機，手裏轉著一支灰色簽字筆，目光停在分鏡屏上。
    他輕聲說：“我們這群人啊，說是協作，其實……是回來為他們那段愛——補一段家。”
    窗邊，米悅剛剛重新坐回話筒前，耳機線輕輕繞過她鎖骨，紙上的台詞一行一行變得不再陌生。
    “你給我畫的那一幀，背景是夜，光源是我。”
    她念到這裏時，語速緩了，像是真的把自己畫進了畫麵。
    “可你忘了問我願不願意……活在那一幀裏。”
    屋裏沒人出聲。
    隻有周墨，靜靜坐在她對麵，眼睫一動不動。
    他的屏幕上，那一幀被標記為“終章”。
    但他沒有按下導出鍵。
    林傑東站起身，把手裏的分鏡本合上。
    “悅姐，你演完了。”
    “換我來演他了。”
    米悅一怔：“你？”
    “我配的是那個總出現在男主記憶片段裏的——理智。”
    他說得雲淡風輕，可隻有周墨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在建模劇本裏，為自己安排了一個“告別感情”的人格分支。
    而他現在刪掉了。
    “你瘋了嗎？”周墨皺眉。
    林傑東卻笑著看他：“你現在的劇本，不需要‘退出機製’。”
    “因為你打算，不走了。”
    “對吧？”
    周墨沒說話。
    他隻是低頭，慢慢在畫板上，把“劇終”兩個字換成了——
    to be ived.
    他們不是在“結束”什麽，而是在開始——用故事活一次他們自己沒來得及活的生活。
    ——
    深夜，青鳶工作室的窗簾半掩，屏幕上不斷翻滾的數據像一場低語的潮汐，而周墨手邊的劇本，已經被改得麵目全非。
    米悅靠在窗邊的懶人沙發裏，手裏拿著她寫的那一頁台詞草稿，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那句話——
    “你畫的不是我……可偏偏我隻有在你畫裏，有名字。”
    她輕輕把那張紙按在桌角，像在壓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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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墨沒轉身，但他聽得出她聲音裏那點微不可察的哽咽。
    “剛剛那段……我可能還得重錄。”她說，聲音低到像風吹亂窗簾時的細響。
    “不是技術問題。”她補了一句，“是我。”
    周墨停下筆，終於回頭。
    “你哪裏不對？”
    她的眼神像夜裏沒有燈的街口：“我不該哭的。那不是告白，是劇本。”
    “可我總覺得，那是我沒能早點說出來的東西。”
    她不是在配音，她是在說夢。
    周墨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像他們從前每次爭執完他蹲著求和那樣。
    “你說得對。”他說。
    “這不是在寫故事，是在補夢。”
    他遞給她手稿的最後一頁。
    上麵是一行手寫台詞：
    “你給我的，不隻是情緒，是命。”
    她的手一頓。
    “這句，是你加的？”
    “不是。”他看著她，“是我刪了一百遍之後，留下的。”
    他們對視。
    那一刻，他終於不再遮掩、不再建模、不再模擬語氣。
    隻是，用人類最普通、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說愛。
    米悅低頭笑了。
    不是那種藏在理智後麵的淺笑。
    而是把眼角都笑紅的那種，像是一句：“你也太不會告白了吧。”
    周墨沒接話。
    他隻是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桌子，把那段最終劇本命名為——
    《她的回頭》。
    然後，上傳，發布。
    ——
    淩晨三點十二分。
    黑刻動漫短片正式上線。
    首頁推薦首位，三分鍾不到，評論區已刷出近千條留言。
    “這不是劇，是命。”
    “她的那句‘你隻畫我’，真的把我看哭了。”
    “天啊，這不是愛情，這是情緒的戰鬥……”
    而在無數人反複點擊播放的畫麵裏，隻有他們知道——那些對白不是編劇寫的，是心跳說的。
    周墨坐在窗邊，光線昏暗，他沒開台燈。
    他隻在翻評論區。
    直到他看見那個id跳出來——
    yue0324：
    “你給她畫的是故事，
    可你給我畫的，是那一秒你沒能說出的我愛你。”
    他沒回。
    隻是雙手合上筆記本電腦，抬頭，看著窗外——
    夜還沒亮。
    可他知道，有人為他點了一盞光。
    ——
    與此同時。
    南大美術樓，一個辦公室。
    夜燈亮著，白瑾若站在辦公桌前的座椅上。
    這是她的臨時辦公室。
    她播放著黑刻那一條短片，畫麵在大屏幕上映出女主走入畫中的那一瞬。
    她沒有說話。
    隻是拿出手邊的平板，輸入了一行字：
    “共情變量初步失控。穩風險上升。”
    她按下“確認”。
    屏幕出現提示音：
    “是否啟動情感撤離機製？”
    白瑾若眼神清冷如冰。
    她淡淡地說了句：
    “否。”
    “我要親自——看他們怎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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