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我就是想你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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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比他們想的更陡些。
    也比他們預期的,更靜一點。
    冷風從林隙間鑽出來,帶著一點潮意,像是前夜那場未盡的雨水藏在了風裏。
    他們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在山腰一處天然的台地找到了開闊視野。
    周墨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雲海邊緣那一片如墨染開的鬆林:“這裏,光正好。”
    他放下畫包,利落地抽出速寫本、折疊畫架,一套動作像是有預謀地排練過。
    “我想把這一段畫下來。”他說。
    米悅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隻是把水壺從包裏拿出來,遞給他。
    她坐在不遠處的岩石上,圍巾纏得厚實,手指揣在袖子裏,看他展開畫布、試筆、鋪色。
    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散了她眼裏的光。
    那光最初是亮的,帶著點期待和滿足——
    他要畫,她在現場,這和過去他偷偷畫她時,是不一樣的。
    但很快,那光變得沉靜了些。
    再之後,隱隱透出一種——不確定。
    她不是沒見過他畫畫的樣子。
    可這次,他好像真的把她忘了。
    忘了她坐在那兒。
    忘了她風有點大。
    忘了她沒怎麽吃早飯。
    忘了——
    她也想讓他,偶爾看一眼她。
    “你畫這個要多久?”她聲音輕輕的,像是怕擾了他筆下的世界。
    他頭也沒抬,手下依舊飛快,“不久,就幾筆……我先把這段光線定住。”
    “我……”她猶豫了一下,“我去上麵走一圈。”
    “嗯,”他點頭,語氣沒任何起伏,“你別走遠,等一下,還有幾筆我就收尾了。”
    “……好。”
    那一聲“好”,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站起來時,沒有發出一點響動,像一隻小獸,躡手躡腳離開獵人的視線——
    不是因為怕吵醒他,而是因為,她知道:
    他現在,隻在畫裏。
    而她,不在畫裏。
    她本來想等的。
    可那句“還有幾筆我就收尾了”,像是一把慢刀。
    它不殺人,也不痛。
    它隻是在提醒你:
    你不重要。
    不如光線,不如角度,不如他手上那一塊未定的背景。
    她沒哭。
    隻是低頭拽了拽圍巾,腳步有些快,像是想盡快走出那個讓她感覺自己“像背景音”的畫框。
    她沒回頭。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委屈。
    如果他真看見了,那也太晚了。
    她走上山道,穿進那片被雲霧包圍的小樹林。
    風更冷了,樹影重疊,一根一根像攏不住的線。
    而她的心,也像那線,被風扯了一點,輕輕——斷了。
    ——
    他是在哪一秒察覺到不對勁的?
    是光線突然變暗?
    還是山風忽然刮亂了畫紙?
    又或者,是他塗完最後一筆,轉頭時——
    身邊那個本該坐在岩石上的人,不見了。
    “米悅?”
    他喊了一聲,聲音不大,因為他以為她隻是躲到身後的樹去了。
    “米悅!”
    他又喊了一次,音調高了一點,夾著些微不可察覺的緊。
    沒有回應。
    隻有風,把他的話吹碎。
    他站起身,眼神掃過整片山腰的空地,那些曾經陪著他們說話的樹,現在全啞了。
    他把筆一把丟回包裏,手指在拉鏈處抖了一下。
    “別鬧了……”他喃喃地說,不知是在哄她,還是在哄自己,“別走太遠……”
    可那一瞬,他心跳加快了。
    像是預感到了什麽。
    風越來越緊。
    樹枝開始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天空壓低了。
    雲像墨一樣從山頂傾下來,一滴雨落在他手背上,凍得像冰。
    “悅悅——!”他朝山道那頭喊,聲音一出,帶了劈裂般的慌,“米悅!!”
    回應他的,是劈劈啪啪——
    大雨落下。
    毫不留情地,像是專門來為某段錯過補刀。
    雨打在畫包上,打在他的肩上,像是無數個指頭,在敲打他的悔意。
    他開始往下跑。
    不顧雨水糊眼,不顧腳下的石子打滑。
    “米悅!!”
    他喊破喉嚨。
    腳步砸在泥濘裏,像在咒罵自己。
    他該早點看她一眼。
    他該早點停下手裏的筆。
    他該早一點——聽出她那句“我去走走”背後的委屈。
    可他什麽都沒做。
    隻畫了一幅風景,卻把她一個人,留在了畫外。
    他跑過山路,衝進樹林,每一棵樹下都喊過她的名字,每一個拐角都幻想她突然回頭說“你來啦”。
    可她沒出現。
    隻有山間的風,越刮越猛,像是連整個世界都在懲罰他遲鈍的心。
    他跌倒了一次。
    膝蓋擦破皮,血混著雨,順著褲腿滑下來。
    他沒停。
    像瘋了一樣往山上衝。
    嘴裏隻重複一句話:“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他不是沒想過她隻是賭氣。
    可山這麽大,雨這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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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個人,如果走散了……
    “不、不行……不行……”他捂著額頭蹲在一塊濕滑的岩石邊,渾身顫抖。
    像是整個世界,都在下沉。
    然後——
    他聽見了鈴聲。
    不是風鈴,是金屬撞擊木頭的聲音。
    不遠處,像是有一間老木屋,風雨中若隱若現。
    他掙紮著站起來,拚命奔向那聲音的方向。
    衣服濕透了,腳步踉蹌,狼狽得像一條被卷出岸邊的魚。
    終於,他看見了她——
    她坐在那間守林人的小木屋前廊下,抱著雙臂,在焦急地張望。
    她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神裏是沒來得及藏住的委屈,還有——
    一瞬間的驚喜。
    他衝過去,跳上,一把抱住她,整個人像是溺水後終於爬上了岸。
    “你瘋了嗎……你走了我……我……”他嗓子啞得不像話。
    她被他撞得後仰,鼻尖蹭到他冰冷的頸窩。
    “你要走,也帶上我好不好……”他說著,聲音幾乎碎了。
    “你別一個人走……”他像是怕她再次不見,“我怕你不回來……我真的怕……”
    她咬住唇,眼淚憋不住,一滴一滴落下來。
    “我就是想你看看我。”她一邊哭,一邊輕輕捶打他,“你眼裏隻有畫、隻有光、隻有風景……我呢?”
    “我不是風景嗎?”
    “我不是你說過最想畫的人嗎?”
    “我就在你身邊……你都不看我一眼!”
    她聲音嘶啞,像是把那一整段被壓下去的情緒,全炸了出來。
    他抱著她的手收得更緊。
    “我看……”他啞著嗓子,“我一直都在看……隻是我看不夠。”
    “是我錯了。”
    “我再也不會——讓你等我一句‘等一下’。”
    他們在雨中抱著,濕透,發抖,卻誰也不鬆手。
    風還在刮,雨還沒停。
    可這一刻,他們終於又回到了彼此心裏。
    ——
    木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像是這場雨夜的呼吸終於找到了出口。
    屋內有些昏暗,一張木床,盡管地麵上有些柴木和老舊的農具,還有一個半截燒柴用鐵皮桶,但是,倒也顯得幹淨。
    木地板踩上去“咯吱”響,像他們心跳不穩的節奏。
    周墨抱著米悅進門,腳步急促卻小心。
    他放她在木床上,蹲下來,動作輕得像在碰一張濕透的宣紙。
    她的頭發濕得像雨後被打落的花瓣。
    他檢查了一下,好在她的衣服還好,沒被淋濕。
    她抬眼看他,眼裏還有沒來得及擦掉的淚痕,像雨後的玻璃,模糊卻動人。
    “你冷嗎?”他聲音啞到幾乎聽不清。
    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
    “你怕我走,是不是?”
    她終於問出這句話。
    他沒應。
    他隻是看著她。
    然後,當他床頭有一隻打火機時,他連忙拿過來,手在發抖地的打著,一次打不著,兩次也沒著,第三次火光終於躍起來,像他瀕臨崩潰的心突然被點燃。
    他先點燃一些細碎的木片,然後將劈好的木柴一根根送進鐵皮桶,火光躍起那一刻,照亮了她的臉。
    她低著頭,手指緊扣在一起。
    眼神在火光裏晃動,像是怕被看見,又怕不被看見。
    柴火將屋內一點點烘暖,木頭劈啪炸裂的聲音,像心跳落在耳邊,一下,一下,撞得人無處躲藏。
    周墨背對著她,脫下濕透的外套,動作安靜得像是怕吵醒了什麽。
    他把衣服搭在火爐邊,指尖還顫著,卻小心地沒讓她看見。
    “來,過來烤一下火。”他說。
    米悅沒動。
    她隻坐著,像一隻淋濕的小狐狸,把自己包在圍巾裏,眼睛通紅,卻不再哭了。
    “我不冷。”她低聲說。
    周墨回頭看她,那一眼——
    像一整個世界,都在等她把“委屈”兩個字說出來。
    “那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聲音很輕,小心翼翼。
    她不說話,隻是低頭拉著手指,一根一根地捏緊,又鬆開。
    最後,她終於抬頭,眼神濕漉漉的。
    “你隻看你畫裏的光。”
    “可我在旁邊那麽久了……你都沒抬頭。”
    那句“你都沒抬頭”,像針一樣紮在他心裏,紮得他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
    周墨緩緩走近,蹲在她麵前,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她膝蓋上。
    他輕輕說:“我不是不看你。”
    “是因為你太亮了,我怕我一看,就再也畫不出來了。”
    米悅眼眶一熱,鼻尖也發酸。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
    “你騙人。”
    “我不是畫裏的光,我就一個普通人。”
    “不是,”他抬頭看她,語氣堅定得近乎固執,“你是我畫不出來的光。”
    她看著他,眼神一點點柔下來。
    柴火“啪”地炸了一聲,火光映在兩人臉上,暖得像春天的黃昏。
    下一秒,她俯身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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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緊地。
    像整個山林都不重要了,像她這一路的委屈都隻為這一刻被接住。
    他在她耳邊啞聲說,“我不是不想你。我是……太想你了。”
    她沒有回答,隻是低低笑了一下,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他抬手為她拭淚,她卻抓住了他的手。
    “你別擦了。”
    “我今天是想哭的。”
    她像是在懲罰,又像在原諒,把他的手拉下來,按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湊近——輕輕地吻住了他。
    那一刻,沒有風,沒有火聲,沒有雨聲。
    隻有她睫毛輕輕顫著,像在落下一場隻屬於兩個人的雪。
    吻很輕,卻把周墨所有情緒都撞破了。
    他回吻她,像是終於不用再收住了。
    手繞過她後背,抱得緊緊的,像是怕一鬆開,她又走遠了。
    她的眼神裏沒了以往的克製,隻剩下“我也想你”的坦白。
    他們擁抱著,彼此的溫度像火在燃。
    他輕聲問:“可以嗎?”
    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動作都很慢,很輕。
    他脫下她的外套時,手一直在抖。
    她把圍巾解下,鋪在木床上,抬頭看他:“你不是說,我是光嗎?”
    他啞著嗓子回她:“現在,你是火。”
    她笑了。
    笑著吻他,笑著流淚,笑著靠近他。
    火光跳動,他們的影子交疊在牆上,像一幅被歲月溫柔描過的畫。
    聽不到大雨,聽不到樹木搖動。
    這一刻,隻有火,隻有心跳。
    不是突然,而是這一瞬間就想這樣抱住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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