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灑在米家客廳老舊木地板上，泛著一層不動聲色的光。
    吃過晚飯，米悅正要拉周墨到江濱公園走一走，還沒來得及開門，身後傳來母親不疾不徐的聲音——
    “你們兩個，先過來坐一坐。”
    她頓住，轉過身，看見母親從房間出來，一如既往的沉靜威嚴。
    周墨站在她身邊，也收住腳步，微微側頭看她，眼神問她——“要不要走？”
    米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母親已經接了一句：“周墨，我有話，想當著她的麵問問你。”
    客廳的氣壓，忽然像是被擰緊的弦。
    米悅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隻是走到沙發另一邊坐下，握了握周墨的手指，輕輕放開。
    母親也不繞彎子，目光直指周墨，像一把光，冷冷地照過來。
    “你喜歡她，我不攔。”她說，“可你覺得你配得上她嗎？”
    空氣靜了一秒。
    隻有牆上掛鍾“滴答”聲在響。
    周墨沒立刻回應，他垂下眼睛，像在認真聽，也像是在認真想。
    那一刻他肩膀沉穩，語氣卻平得像風過水麵。
    “我們隻是我選了她，她也選了我。”他的語氣有著一種堅定。
    米悅忽然抬頭，眼神裏有一絲微不可察的驚訝。
    她知道周墨一直是溫和的，從不硬懟，但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反抗，而是為了她站穩了自己。
    母親沒有立刻說話。
    她隻是輕輕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溫熱，落在唇齒間，卻像浸著冷意。
    “你以為，喜歡一個人，靠衝動就夠了？”
    “你現在一窮二白，沒有學曆支撐、沒有家庭背景、沒有穩定工作——你拿什麽給她一個確定的未來？”
    她語速平穩，不咄咄逼人，卻字字有力，像是一場沒有火光的審判。
    周墨抬眼，望著她，聲音依舊平靜，卻有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重。
    “我沒有什麽。”他說，“但我能努力去有。”
    “我不是來要她未來的，我是想跟她一起，把未來做出來。”
    他頓了頓。
    “從她願意牽我的手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想放開了。”
    這句話落下，客廳陷入更深的安靜。
    隻有鍾聲還在走，像是見證著這場無聲的拉鋸戰。
    米悅輕輕呼出一口氣，想說些什麽，卻被母親舉手攔住。
    “還沒完。”母親淡淡道，“聽完我說的，再決定你們要不要走。”
    ——
    母親放下茶杯的那一刻，聲音不大，但像落進水裏的石子，濺起一圈圈無形的漪漣。
    “我也不想攔你們。”她平靜地說，“但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往火坑裏跳。”
    “你說你能努力去有，那就給我一個期限。”
    周墨眉微動，但沒有出聲。
    母親繼續：“一年。”
    她伸出一根手指，語氣不緩不急，“一年之內，掙夠一百萬。不是靠她，不是靠誰給你鋪路，而是你自己。做到了，來找我談她的未來。”
    “一百萬？”米悅的聲音在喉間哽了一下，猛地轉頭看母親，眼裏多了怒意，“你不是在考驗，是在羞辱。”
    “我不是在羞辱。”母親的聲音仍舊不高，卻有一種讓人無從辯駁的理智，“我在逼他，也在救你。”
    “你年紀小，戀愛可以熱烈，但未來要冷靜。”
    米悅想站起來，卻被周墨按住了手。
    他的手微涼，卻穩得像一根定海針。
    “阿姨，”他輕聲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怒氣，反而透著一種更深的思索，“如果我真能掙到這筆錢呢？”
    母親看了他一眼，眉眼間沒什麽情緒。
    “那時候，”她說，“我不會再攔。”
    “但在那之前，她的人生，我還要插手。”
    那一瞬間，周墨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他沒再多說，隻輕輕點頭：“好。”
    米悅看著他，急了，低聲說：“你不用答應她的，你沒有義務為我——”
    “不是為你。”他打斷她，嘴角揚起一個輕淺的笑，卻是這一天裏最堅定的表情，“是為我們。”
    這一刻，客廳安靜得能聽見外麵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米母沒有再說話，隻是站起身，淡淡道：“那我問完了。”
    她走向房間，背對著光，影子落在瓷磚上，拉得很長，很薄，卻也很冷。
    米悅還想說什麽，但被周墨拉住。
    “走吧。”他說，“我們還有未來要去拚。”
    她看了他一眼，心頭一熱，卻沒再多說一句。
    門輕輕關上，隔斷的是一個母親的防線，也是兩個年輕人將要闖過的第一道關口。
    ——
    江城的江濱公園，夜晚總是比白天安靜幾分。
    河水在遠處流淌，映著岸邊燈光，一串串倒影碎在水麵，像走不完的夢。
    米悅的手機響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她隻是聽，沒有說話。
    聽完，就把手機塞進羽絨服的口袋裏，默默走在周墨身邊。
    夜風不重，但吹在人臉上，卻帶著說不出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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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誰也沒說話，隻是沿著河堤走著，踩在落葉與石板之間的縫隙。
    直到走到一個路燈下，周墨忽然停下腳步。
    他抬頭看了一眼路燈——
    路燈並不明亮，但有光。
    “我決定了。”他看著遠方江水，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穩的熱，“我想創畫一個新的作品。”
    米悅沒回頭，但她聽懂了。
    “你不是已經畫了很多嗎？”
    “不夠。”他微笑，“那些是回憶，我想畫未來。”
    他從口袋裏拿出隨身的速寫本，翻開扉頁。
    燈光斜斜落下，她看見上麵寫著幾個字：
    《她的世界 · 長篇係列構想》
    起點：現在。終點：她願意留下的未來。
    他看向她，眼神裏沒有少年的不安，隻有一個男人想站在她身邊的堅定。
    “我不知道一年能不能掙一百萬，”他說，“但我知道，我不會空著手來見你。”
    她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濕。
    “你知道嗎，”她輕聲說，“剛剛我媽打電話來說，她不是討厭你，是怕我又像她那樣，拿感情去賭。”
    “你會嗎？”
    她輕輕搖頭。
    “我不會賭——我在選。”她看著他，眼神安靜而篤定，“我選你，是因為你不是賭注。”
    江風拂過，她的頭發輕輕揚起，正好掃過他肩頭。
    他輕輕牽住她的手，沒有多餘的力道，隻是像握住一個答案，一個起點。
    這一夜，他們走了很久。
    走出了質疑，走過了考驗，也終於，走進了“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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