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有些傷口,是靠時間慢慢風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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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剛剛下過雨。
橫店老街的石磚被衝得幹淨,空氣裏混著咖啡香和樹葉的潮氣。
米悅沒有動。
她站在窗邊,雙手抱臂,像在試圖用身體抵禦某種從內心湧起的涼意。
唐柳月坐在沙發上,低頭,手指在掌心抓緊,聲音緩緩落下:
“我爸親口告訴我的。”
——
那晚燈關了一半,客廳一半明一半暗。
她坐在餐桌旁,看著他在沙發上沉默了整整十分鍾。
然後他說:“柳月,有件事,我瞞了你很多年。”
起初她以為是別的事。
沒想到,是一段從未被提起的婚姻,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名字——米雪。
一個,曾經愛得以為值得背叛一切,後來卻隻留下悔意的名字。
“我問他——你為什麽從來沒說?”
“他說他不配。”
“他說他不是沒想過補償。他……他甚至幾次偷偷準備匯點錢給你和你媽媽。”
“但每一次,都卡在了郵局門口。”
“不是怕被你們退回來,是怕他現任妻子知道。”
“他說,他怕再一次把現在的家,毀成廢墟。”
“他說他沒有勇氣麵對那種場麵,也沒有立場要求你原諒。”
“所以他就什麽也沒做。”
“什麽也沒做。”
唐柳月說這句話時,眼神像是被雨洗過。
不是責備,是深知那種“想做點什麽,卻永遠差一步”的自我懲罰。
“我那時候特別氣他。”
“我說你不是悔過,你是懦弱。”
“你連一封信都沒敢寄,你憑什麽說你有愧?”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話哽在喉嚨口。
“但他說,他不是不想。”
“他說他每年生日都會想起你,想起米雪,說她是他這輩子欠最多的人。”
“可他也知道,米雪不想要他的任何解釋。”
她說著,慢慢抬起眼,看著米悅的背影:
“他說,他不敢找你。”
“所以,讓我找。”
“他說我比他勇敢。”
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輕輕落在這個幾乎要凝結成冰的空間裏。
米悅沒有說話。
她的肩膀輕輕動了一下,不知是呼吸還是震顫。
她隻是靜靜站著。
像站在一個名字的舊址前,找不到進去的門。
——
米悅站在那兒很久。
久到唐柳月以為她不會回應了。
直到她終於開口。
聲音不高,卻字字落地:
“他說的沒錯。”
“我媽確實不會接受。”
“就算他寄了錢、寄了信,甚至寄了人來——她也不會要。”
她轉過身,眼神清冷如水,裏頭卻藏著一種太久沒觸碰過的東西。
她慢慢走回來,拉開椅子坐下,靠著椅背,一手垂在椅側,像在克製自己別太用力。
“你知道我小時候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嗎?”
“我不懂婚姻,也不懂什麽叫背叛。”
“我隻知道,我媽從來不提一個字,但她每次翻起那張照片的時候,眼神就像在看一塊已經腐爛卻舍不得扔的糖。”
“甜過,也痛過。最重要的是——變質了。”
她頓了一下,指尖敲了敲桌麵。
“我一直知道,那是我爸。”
“但我從沒想過去找他。”
“因為他不是走丟的。他是——走掉的。”
她輕聲笑了一下,像是對自己的諷刺:
“有時候我覺得,人啊,最慘的不是被人拋棄。”
“是你連被拋棄的資格都沒有。”
她停頓一下,眼神慢慢沉下去——
“他狠。狠得幹脆。“
“狠到像是我從來不曾存在過。”
“狠到他從來沒回頭過。”
她望向唐柳月,目光沉靜:
“你現在說你是我妹妹?”
“對不起。”
“我叫米悅,不是唐悅。”
“我不怪你。”
“但你不是。”
“不是因為我不信你。”
“而是——我不想為了一個從未歸來的人,去建立一種必須接受的關係。”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哭。
也沒有憤怒。
她就像把那些年壓著的情緒,一點點清掃幹淨,隻留下理性後的決絕:
“你們之間有父女。”
“我這邊,隻有沉默。”
“而沉默,是沒法養出關係的。”
她不曾拒絕過親情。
隻是從來沒有被給予過。
所以,她拒絕承認從未存在過的“擁有”。
——
唐柳月低頭聽著,一句話也沒有插。
她像是知道自己不能辯。
更知道——這不是辯得過、就能贏的事。
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不是那種哽咽大哭,而是眼尾悄無聲息地濡濕了,掛在睫毛上,模糊了麵前的光。
她從桌麵上拿起那張照片,手一抖,卻沒有退縮。
然後,放下,再推向米悅。
“我不是讓你認我。”
“也不是想替誰求原諒。”
她看著米悅,眼神清澈到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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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想讓你知道——有些錯誤,有人記了一輩子。”
“他不是沒想補償。隻是……沒資格。”
聲音不大,卻比任何一句道歉都沉。
她低下頭,輕輕吸了口氣,像怕自己說多了會哭出來。
“我不是來勸你原諒。”
“隻是……替那個人,把他一直沒敢說出口的,講完。”
“你可以不接這張照片。”
“但至少——你知道了。”
她把照片輕輕推過去,手卻收了回來,像把一封沒有收件人的信,留在風裏。
米悅沒有接。
她隻是抬眼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低下頭,輕輕把照片翻過來。
母親手中那張——背後有一條透明膠帶封住的裂痕。
小時候她以為那是無意撕壞,後來長大才懂,那是一段關係破裂後,有人試圖粘回的痕跡。
隻是,再怎麽粘,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周墨一直沒說話。
直到這時,他才輕輕開口:
“她說得沒錯。”
“有些關係不是靠dna就能成立。”
“有些傷口,是靠時間慢慢風幹。”
“不是不認,是還沒準備好。”
他看著唐柳月,語氣溫和:
“你來過了,說了你想說的。”
“這已經足夠勇敢。”
他又看向米悅,低聲道:
“她也沒錯。”
“她不是拒絕你,她是……拒絕過去的自己。”
“你們都在找一條路。”
“隻是誰也別催誰走得快。”
空氣像被一層極輕的霧裹住,聽不見風,隻有杯壁上水珠滴落的聲音。
唐柳月站起身,眼神安靜而明亮。
她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隻是點了點頭,像是對周墨說了句“謝謝”,又像是對米悅說了句“對不起”。
她走得很慢。
像是怕腳步快了,連剛建立的這點不破裂的邊界都會被驚動。
門關上的那一刻,陽光透進來,正落在那張照片上。
米悅指尖動了一下。
她終於,把那張照片,推到了自己麵前。
慢慢地,落指,打開。
什麽都沒說。
但有一瞬,她眼裏的光——
像是被風吹亂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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