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像畫一樣,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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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窗外的光像不小心打翻的水,淅淅瀝瀝落在地板上。
房間裏很安靜,除了鍾表走針的聲響,還有水壺燒開的輕微咕噥。
米悅把頭發盤起,坐在床邊收拾化妝包。
那條白紗裙裝在一個防塵袋裏,被小心地掛在衣架上,像個不肯說話的秘密。
周墨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兩杯剛衝好的熱豆漿。
他穿了件米白色t恤,外頭套了件麻灰色的西裝外套,袖口被他卷到手肘處,整個人像是剛從畫裏走出來。
“怕冷?”他把豆漿遞給她,眼神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要不要帶個小披肩?”
米悅搖搖頭,手指扣著豆漿杯壁。她喝了一口,太熱,舌尖燙了一下,沒吭聲。
周墨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把發絲慢慢理順,又拿了枚珍珠發夾別在右耳側。
他沒說話。隻是抬手,把那枚發夾的方向輕輕調整了一點。
然後什麽都沒說。就這樣牽起她的手,走出房門。
車子駛出城區時,路邊的早餐攤剛剛開火,霧氣蒸騰。
他們坐在車裏,聽著舊歌,開著窗,風吹進來,帶著淡淡的桂花香。
米悅靠在副駕的窗邊,看著沿路的光影一點點拉長。
“你真的不是攝影師。”她突然開口,“你是一個——”
“什麽?”周墨瞥了她一眼,嘴角揚著。
“偏執的造夢師。”她望著窗外,“非要把畫過的夢,一點點變成現實。”
“嗯,”他點頭,“誰讓我偏得這麽剛好,偏到了你。”
她沒笑,也沒再說什麽。隻是慢慢把手,放到他握方向盤的手背上。
十指,輕輕扣住。
車子駛進花穀那一刻,太陽終於完全升起來。
山穀像是忽然睜開的眼,草葉上的露水映著金光,整片天地都被暈成了淡金色。
攝影師和助理已經等在那,小木屋邊停著化妝車和燈架,一切看起來就像是某場大片的開機。
可米悅知道——這不是拍戲,也不是拍商業廣告。
這隻是她和他,給他們愛情開的,最像畫的一次拍攝。
她下車,風撲在臉上,裙擺在車門邊晃了一下。
她一邊走,一邊把鞋跟扣緊。那是她第一次穿進這條婚紗,白紗落地,魚尾拖曳在草地上,像是風的一部分。
周墨從車後繞過來,眼睛盯住她的腳尖。
“你不覺得這個場景很像以前某一幅畫嗎?”他輕聲說。
“你每一句話,最後都像是在檢驗你有沒有畫對我。”她嘴角抿了一下,“像個不安的考生。”
周墨笑了一下,湊近她耳邊說:“那我這門美術,能不能及格?”
“你問得太早。”她低頭理裙擺,“看最後成片。”
攝影師在調整焦距,指揮助理調燈光時,餘光掃了他們一眼,輕聲感歎:“真像……”
“像什麽?”旁邊有人問。
“像畫裏的人突然走下來了。”
米悅走到草地中央時,腳下一空,踩進了一塊鬆軟的泥地。她輕呼了一聲,沒站穩。
下一秒,腰被一雙手穩穩托住。
他沒扶她,而是直接把她背了起來。
“你幹嘛?”她驚訝得睜大眼。
“這段路不適合公主走。”他背著她,一步步走進草叢深處,“適合王子抱。”
她趴在他背上,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那一刻她想起了一句童話台詞——“不是他吻醒了我,是他一直等我醒來。”
鏡頭落下來的時候,陽光剛剛好打在她耳垂的細鏈上,光點跳躍,像是心跳的頻率被拍成了閃光。
攝影師一聲輕哢——定格。
——
木屋旁有一處平緩的小坡,坡頂是滿開的花。
風一吹,顏色像水彩暈開,花影傾覆而下,仿佛一場正在進行的夢。
化妝師收尾後,扶了扶她的頭紗,悄聲說:“米小姐,你不太像第一次拍婚紗照的人。”
“哪像?”她睫毛動了一下,沒睜眼。
“穩。”化妝師笑著點頭,“像早就嫁過一次了。”
她沒回應,隻輕輕笑了笑。
沒說,那是因為她在他的畫裏,已經“嫁”過很多次了。
她換好鞋,站上那塊木板,攝影師在三米外擺好鏡頭。
周墨走來,牽起她的手,沒說什麽,隻是在指尖處,悄悄畫了一個圈。
那是他的“開始”信號。
鏡頭開始拍,陽光透過薄雲,落在他們腳邊的草上。
攝影師沒打燈,隻用了自然光。
“走一下。”攝影師輕聲。
他們朝花穀深處走,裙擺被風卷著,他握著她的手,指節一點點收緊。
他們沒有台詞,沒有預設。
隻有風,光,還有彼此。
周墨忽然停住,指著前方一棵老樹:“看見那個樹杈了嗎?”
“怎麽?”
“我畫過你在那下麵捧花的樣子。”
“你怎麽畫的?”
“你笑得不像你。”
“那現在呢?”她回頭問。
他看她一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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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拍了一張——此刻,她真的站在那裏,笑得比畫裏更動人。
攝影師說:“我們拍張靜態的。”於是他們站定。
她站在花叢裏,他站在她身側。
風把她的裙擺吹到他腳邊,他偏頭看她,她仰頭看雲。
他忽然親了她一下。
攝影師沒按快門。
隻是一邊笑著說:“這個鏡頭……沒有劇本。”
她臉紅了一下,小聲:“你能不能別這麽不正經。”
“可你嫁的,是個畫畫的人。”他說,“不按線稿來,是基本素養。”
她沒接話,低頭理裙。
周墨忽然轉身,從背包裏拿出那本速寫本。
“又帶來了?”她問。
“我要檢查——”
“檢查你畫得準不準?”她打斷他。
“不,是看看,現實有沒有比畫好看。”
他翻了幾頁,停在某一頁。
那是一幅速寫畫:她穿婚紗站在坡頂,裙擺揚起,風吹過頭紗,身後是山穀花海。
她站在他身邊,看著那一頁,愣住。
“可這幅……不是之前畫冊裏的。”
“是昨晚畫的。”他垂眸,“今天早上裝進去的。”
她看他一眼,低聲:“你昨晚沒睡?”
“我怕拍的時候你哭,畫不出來。”他平靜地說。
“那你現在畫嗎?”
“不。”他笑了笑,“現在我隻想看你——原稿。”
攝影師在遠處招手:“準備下一個場景。”
周墨把速寫本收好,牽著她的手,一起走下花穀小道。
小路蜿蜒,陽光斑駁,空氣有花香、草味,還有她裙角擦過花葉時發出的細響。
他們在溪邊拍了一組坐著的鏡頭。
她靠在他肩上,頭紗輕輕鋪開,遮住一塊石頭和半條小溪。
攝影師問她:“你最喜歡哪一個畫麵?”
她想了想,抬頭看周墨。
“喜歡你畫的,也喜歡現在的。”
“那你覺得——”
“不是‘覺得’。”她打斷攝影師,“是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我愛他。”她平靜又堅定。
攝影師沉默了幾秒,按下快門:“好。”
那是整組拍攝中唯一一張,她看著鏡頭說話的照片。
一切結束時,天色漸暗。風慢了,雲低垂,山穀裏隻剩他們幾人。
攝影師撤離後,周墨沒有立刻收拾東西。
他坐在地上,翻著速寫本。
她走過去,輕輕坐在他身邊。
“你是不是……還留了一幅畫沒給我看?”
他把畫冊翻到最後一頁,那是剛填完的一張水彩——
她穿著今天這身婚紗,站在陽光中,對著某人說話。
畫名是一行手寫字:
《她說我願意》
——
花穀夜晚,比白天更輕,更靜。
山坡上的木屋點起暖黃的燈。窗外的星星像撒開的鹽,靜靜灑在天幕上。
屋裏沒有開頂燈,隻是一盞立在角落的落地燈,柔和又不炫目,像是為某種情緒預留的光。
米悅換下婚紗,披了件針織衫,從浴室出來時,頭發還濕著,滴著水珠。
周墨站在陽台,背對著她,畫冊撐在扶手上,肩膀有一點放鬆的弧度。
她沒出聲,隻拿了條幹毛巾,輕輕搭在他肩上。
他偏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她伸手接過畫冊,從最後一頁往前翻。
那幅《她說我願意》的畫,顏色未幹,紙角還輕輕翹起。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沒哭嗎?”
“嗯?”
“因為你早就替我哭過了。”她說。
他轉身,靠著陽台欄杆。
她繼續翻,一頁一頁,從最初的“她站在圖書館陽光裏”,到“她穿白裙子在海邊奔跑”,再到“她伏在他肩頭睡著”,每一張都是她,但又不僅是她。
“你為什麽要畫這麽多?”
“怕你忘。”
“我怎麽會忘?”她輕輕一笑,“我是當事人。”
“可我怕哪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他說,“起碼這些能讓我記得——你曾經真的來過我的世界。”
她沒有說話。
隻是緩緩坐到陽台地毯上,把那本畫冊抱在膝上。
“你知道嗎?”她說,“小時候我看童話,以為婚姻就是穿婚紗、放煙花、簽個字。”
“後來我大了,看大人們的生活,覺得婚姻是爭吵、冷戰、摔門和沉默。”
“再後來,我開始排斥它了。”她低聲說,“我想,一個人自由一點也挺好。”
他蹲下來,手指輕輕覆在她的指背。
“那今天呢?”
她看著他,眼裏有光。
“今天我知道了,”她一字一句,“婚姻不是一場童話,也不是一個逃避的理由。”
“它是你牽我走進來,然後我們一起布置它。”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把她的頭發撥到耳後。
她問:“你想結婚,是因為愛我,還是……因為畫過太多次婚紗的我?”
他想了幾秒:“因為我想讓那些畫——不隻是畫。”
她噗嗤一笑,“你能不能不這麽笨。”
他點頭,“下次不笨了。”
“說得好像還有下一次似的。”
“那要看你嫁不嫁我了。”
她頓了一下。
然後站起來,回到臥室。
一分鍾後,她拿出一隻絨布小盒子。
不是鑽戒,是她大學時攢錢買給自己的金屬書簽,正中刻著:ove is the anser。
她把那隻書簽放進畫冊的第一頁,說:“那就從這開始吧。”
“我把它放進你的畫冊裏。”
“就像——我走進了你的畫。”
他站起來,抱住她,輕得像怕打碎什麽。
夜晚越來越深。
屋外風起花落。
屋內燈未滅。
那一晚,他們沒有討論儀式,沒有想賓客表,沒有談預算。
隻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穿婚紗出現在你畫過的地方,那不是儀式。”
“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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