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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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癱臥在布滿碎石的灘塗上,雪色皮毛沾滿暗紅血漬,每喘一口氣都帶出血沫星子。
王雲單膝跪地,指尖凝著瑩白真氣貼在它劇烈起伏的肋下,片刻後長舒一口氣:“尾椎骨的倒刺已經拔除,再調息三個周天,傷勢便能穩住。”
他話音未落,唐雨晴的銀針已擦著他耳畔飛過,精準釘入丈外樹樁——銀針穿透的,是方才黑蓮尊者鱗片下激射而出的蠱蟲。
“黑蓮尊者的毒霧滲入肌理,一時半刻清不幹淨。”
唐雨晴扯下裙擺布條纏住滲血的肩頭,動作利落得像在處理獵物,“但比這更棘手的是——”
她忽然噤聲,目光掃過江麵殘留的血色漣漪。
此刻的嘉陵江恢複平靜,唯有漂浮的斷木上“湘南再會”的血字,在晨霧中泛著詭異的油光。
王雲拾起塊棱角鋒利的碎石,在沙地上劃出蜿蜒的線條:“看來水路已被九蓮教勢力封鎖,我們隻能繞道湘南,走沅江—武陵山路線入蜀。”
碎石突然崩裂,濺起的沙粒落在他染血的袖口,“他們在嘉陵江設下這等殺局,就是要逼我們往預定路線走。”
唐雨晴的銀針筒突然發出輕響,十二枚淬毒細針滑入掌心:“那豈不是正中九蓮教的意途?墨沉淵最後那句話分明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王雲突然笑了,笑聲驚散縈繞在他發間的血霧。
他摸出懷中半塊焦黑的九蓮令殘片,缺口處的紋路與祭壇地磚嚴絲合縫,“那位九蓮主上神秘莫測,布下天羅地網,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隻有見步行步了。放心吧,打不過便逃,我師傅教的。”
他故意晃了晃腰間的雲紋玉佩,溫潤的光澤映出他眼底的銳意。
赤霄突然發出低沉的嗚咽,雪白的腦袋蹭過唐雨晴手背。
少女的指尖撫過狼耳上的新鮮傷口,忽然想起方才王雲不顧毒霧反噬,用衣袖為她擦拭傷口時,小臂皮膚瞬間潰爛的模樣。
江風掀起少年破碎的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燙傷——那是為替她擋住脊椎鎖鏈留下的。
“好。”唐雨晴握緊銀針筒,金屬表麵沁著冷汗,“但下次不許再——”她的聲音突然發澀,別過臉去收拾散落的銀針,“再這麽亂來。”
夜幕悄然降臨,兩人一獸在岸邊將就過了一夜。
篝火劈啪作響,火星竄入夜空,仿佛要與天上的繁星一較高下。
王雲背靠大樹假寐,卻時刻留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唐雨晴倚著赤霄,手中銀針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警惕地守護著這短暫的安寧。
赤霄雖疲憊不堪,可那雙銀瞳依舊炯炯有神,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能讓它瞬間警覺。
次日破曉,晨光刺破雲層,灑在兩人一獸身上。
經過一夜調息,赤霄已能穩健站立,隻是偶爾甩動尾巴時,仍會因尾椎的隱痛微微瑟縮。
王雲與唐雨晴簡單收拾了行裝,便帶著赤霄沿著官道前行。
日上三竿時,前方驛站的酒旗在風中招展。
王雲走進驛站,將碎銀遞給驛卒,換來了兩匹健馬。
茶棚裏,一名灰衣小二正用抹布反複擦拭同一張桌子,指節因用力過猛而發白。
當王雲上前詢問湘南路況時,小二握著抹布的手劇烈顫抖,渾濁的眼珠不安地左右遊移,喉結上下滾動卻隻擠出沙啞的——“沿著官道走”。
“多謝。”王雲遞過銅錢,指尖故意擦過小二手心。那一瞬間,他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潮濕冷汗,以及一道若有若無的九蓮刺青,藏在袖口邊緣若隱若現。
唐雨晴倚在馬旁,銀針筒在袖中悄然滑出半寸,將小二細微的神態盡收眼底。
離開驛站時,兩匹健馬揚起一路煙塵,赤霄緊隨其後,赤色豎瞳警惕地掃視著兩側密林。
“那小二不對勁。”唐雨晴壓低聲音,銀針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提到‘湘南’二字時,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王雲摩挲著腰間玉佩,目光落在遠處山坳間飄起的淡淡炊煙——那些煙霧呈詭異的螺旋狀上升,恰似九蓮教的招魂煙。
“九蓮教怕是在沿途布下了眼線…”
王雲突然勒馬,側耳捕捉風中傳來的細微銅鈴聲,“從現在起,我們不能再輕信任何人。”
他望向南方天際翻湧的烏雲,雲層間隱約透出暗紅,如同嘉陵江上未散的血腥。
赤霄突然發出低沉的嗚咽,前爪不安地刨著地麵,似乎嗅到了前方未知的危險。
馬蹄聲再次響起時,比先前快了三分。
兩人一獸的身影逐漸融入蒼茫天地,唯有身後揚起的塵土,在官道上畫出一道轉瞬即逝的痕跡。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樹梢間,一雙碧色瞳孔正死死盯著遠去的背影,手中的九蓮令在日光下泛著幽光,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湘南的雨幕中緩緩展開。
湘南的秋雨裹著硫磺味斜斜落下,將青蚨鎮的青石板浸成詭異的墨色。
兩人一獸踏著滿地枯葉踏入鎮子時,街邊茶棚蒸騰的白霧裏飄來薑茶的香氣,挑夫們赤膊扛著印著蓮花暗紋的貨箱匆匆而過,木箱縫隙滲出暗紅黏液,在石板上蜿蜒成細流。
布莊老板娘正用金護甲擦拭櫃台,見有人來立刻堆起笑臉,隻是轉身時,王雲分明看見她瞳孔深處閃過一絲幽碧的光,轉瞬又恢複如常。
賣糖畫的老漢手腕靈活翻轉,滾燙的糖漿在石板上拉出蓮花狀紋路,引得孩童們嬉笑圍攏。
可當赤霄靠近時,原本喧鬧的孩子們突然安靜下來,齊刷刷轉頭,空洞的眼神裏泛著奇異的光澤。
街角藥鋪飄出濃鬱的雄黃味,學徒抓藥時,搗藥杵在藥臼裏敲出的節奏,竟與王雲在嘉陵江水寨聽到的銅鈴韻律如出一轍。
鐵匠鋪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鐵匠赤著上身掄錘,肌肉虯結的臂膀上烙著半朵蓮花刺青。
當王雲的目光掃過時,那鐵匠的動作陡然一滯,火星濺落在他腳踝,卻仿佛毫無知覺。
酒樓二樓的雅閣裏傳來絲竹聲,唱曲兒的姑娘嗓音婉轉,唱的卻是:“九蓮開,故人來,青蚨鎮上莫徘徊……”
雨勢漸歇時,一位老嫗挎著竹籃從巷口轉出,籃中裝著新摘的茉莉,花瓣上還凝著水珠。
“公子小姐,買束花吧。”她沙啞的聲音裏帶著蠱惑,渾濁的眼珠深處,碧色光芒如鬼火明滅。
王雲正要開口,唐雨晴的銀針已悄然滑入掌心——老嫗手腕內側,赫然印著半枚九蓮教的標記。
赤霄突然發出不安的低吠,前爪在青石板上焦躁地刨動。
唐雨晴順著它的目光望去,街邊古井的水麵正泛著詭異的金光,如同撒了層細密的金粉,在雨幕下流轉出妖異的光澤。
她快步上前,銀針剛觸及水麵,針尖便“滋啦”一聲騰起白煙,瞬間變得漆黑如墨。
“井水不對勁。”唐雨晴聲音發沉,袖中銀針接連沒入水中。
隨著“噗通”幾聲悶響,她屈指一彈,幾枚刻著九蓮紋的銅錢破水而出,表麵斑駁的銅綠下,“慕白製錢”四個小字若隱若現。
“這些銅錢鑄造於三年前,正是李慕白掌管嶺南鑄幣局的時候。”
她指尖摩挲著錢幣邊緣的蓮花紋路,忽然發現每朵蓮瓣的數目都是九片——這與九蓮教的圖騰分毫不差。
王雲瞳孔驟縮,蹲下身時牽動了肋下的舊傷,悶哼一聲卻渾然不覺。
他接過銅錢對著天光細看,錢幣邊緣細微的刻痕在雨水中泛著暗紅,像幹涸的血跡:“居然連鑄幣局都有九蓮教的滲透!”他想起方才茶棚小二袖口的刺青、鐵匠臂膀的蓮花印記,後頸泛起陣陣寒意。
唐雨晴將銀針在裙擺擦拭幹淨,金屬碰撞聲清脆得刺耳:“九蓮教的魔爪確實已滲透到大明各行各業乃至於官府朝廷。從活人煉蠱的水寨,到流通市麵的錢幣......”
她忽然噤聲,望著遠處屋簷下隨風晃動的九蓮紋銅鈴,那些鈴鐺竟在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嗡鳴,如同某種邪異的召喚。
王雲握緊銅錢,指甲幾乎掐入掌心,暗道,“難怪奶奶總說江湖事紛繁複雜少摻和,但既讓我知道了,我便不能讓這邪魔外道擾亂天佑的江山。”
赤霄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仰天長嘯,聲波震落屋簷積水,卻震不散籠罩鎮子的詭異迷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