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痛悟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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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刺破藤蔓織就的簾幕,在山洞石壁上流淌成金河。
    王雲舒展著懶腰坐起,昨夜宿在寒石上的困倦竟一掃而空,隻覺靈台清明如洗,洞中空蕩蕩的,唯有幾縷紫氣還縈繞在唐絕先前站立之處,如同老者遺落的無聲歎息。
    踏出洞口的刹那,後山禁地的景致如卷軸般在眼前鋪展。
    晨霧在奇峰怪石間遊走,將千年古木的蒼翠暈染成水墨;崖邊懸瀑飛濺的水珠折射著天光,宛如散落人間的星辰。
    王雲深吸一口裹挾著靈草芬芳的山風,真氣驟然順著經脈奔騰,竟在氣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足尖輕點青石,『雲影』身法瞬息展開,衣角掠過帶露的草葉,卻未驚起半滴水珠,身形如被風吹散的流絮,忽東忽西,忽高忽低。
    前一瞬還在三丈外的古鬆旁虛晃,眨眼間已化作殘影掠過瀑布水簾,衣袂翻飛間,帶起的勁風竟在水麵犁出半丈長的波紋。
    掌風乍起時,山間響起裂帛般的銳響。
    『雲斬』手刀劈開晨霧,指尖凝出的青芒如出鞘利劍,所過之處空氣扭曲出詭異的弧線,近處的藤蔓應聲斷成兩截,斷麵平整如刀削。
    緊接著『雲擎』掌法翻湧而出,掌心迸發的氣浪呈漩渦狀炸開,遠處巨石表麵簌簌剝落碎石,在石壁上轟出碗口大的深坑。
    收功刹那,王雲發絲間還凝結著瀑布濺落的水珠,胸口微微起伏。
    就在他平複呼吸時,身後驟然響起鼓掌聲,蒼老而有力,驚得林間飛鳥撲棱棱四散。
    唐絕負手而立,白發在晨風中揚起,玄色錦袍暗紋流轉,仿佛自虛無中凝結成形。
    “好個行雲流水!”
    唐絕枯瘦的手指輕叩腰間『千機令』,發出清脆回響。
    “這身法能在十步內化出三十六道虛影,掌風暗藏陰陽兩重勁氣,倒是讓老夫懷念起年輕時與劍神淩昭論武的風采!”
    他話音未落,周身紫氣突然暴漲,將王雲籠罩其中,“不過,實戰時可沒人會等你擺好架勢——看好了!”
    唐絕五指微曲如鷹爪,掌心紫氣凝成半透明的漩渦,看似隨意的一掌卻裹挾著山崩地裂的威壓。
    王雲雙掌交叉推出『雲擎』,氣浪相撞的瞬間,整座山崖都震顫起來。
    唐絕的掌風看似輕柔,實則暗含九道暗勁,每一道都如重錘般轟擊在王雲護體真氣上,震得他虎口滲血,雙腳在青石上犁出半尺深的溝壑。
    “這麽年輕便是先天二品修為,也算是曠古未有了...”
    唐絕輕飄飄地踏前半步,指尖點出的紫氣如毒蛇吐信,在王雲胸前衣袍上燙出焦痕。
    王雲咬牙反擊,卻見對方袍袖輕拂,自己凝聚的掌力竟如泥牛入海,消散無形。
    唐絕攻勢不停,身形化作紫色殘影繞著王雲遊走:“多慧者易夭,想我唐門最有天賦者唐隱才四十便病去,可憐了雨晴和雨柔這倆孩子了……”
    話音未落,三道紫氣凝成的長鞭破空而來,抽在王雲後背,帶起三道血痕。
    王雲踉蹌前衝,卻被唐絕拍出的氣勁震得倒飛出去,撞斷三棵碗口粗的鬆樹。
    “雲川這孩子也算天縱之姿,十八歲便入先天二品,可跟你比起來……”
    唐絕突然欺身而上,指尖點在王雲肩井穴,劇痛讓王雲眼前一黑。
    “唐門四傑中,資質最差是唐方,這小崽子偏又最慕虛榮,從軍、武舉樣樣不成……”
    唐絕聲音陡然森冷,周身紫氣化作實質的鎖鏈,將王雲捆得動彈不得,“最後竟忝不知恥加入九蓮邪教,真是有辱宗門,該殺!”
    隨著“該殺“二字出口,唐絕周身氣勢暴漲,方圓十丈內的空氣仿佛被抽空。
    王雲隻覺五髒六腑都要被碾碎,危急關頭他咬破舌尖,神識瞬間聯通白蛇。
    赤紅真氣如火山噴發般湧出,十丈高的赤麟獸法像虛影驟然顯現,周身覆蓋著燃燒的鱗片,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唐絕咬去。
    唐絕瞳孔微縮,白發無風自動。
    他抬手輕揮,虛空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八卦圖,八卦中心盤臥著一條晶瑩剔透的紫水晶蟒,蟒身纏繞著無數符文。
    紫蟒法像張開蛇口,噴出一道紫色光柱,與赤麟獸的利爪轟然相撞。
    天地間響起轟鳴,方圓百丈的樹木瞬間化為齏粉。
    唐絕隨手再揮,一道紫色光練劃破長空。
    赤麟獸法像發出哀鳴,被生生撕裂,王雲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山石上。
    他渾身浴血,喉間湧上的鮮血染紅了衣襟,借用蛇力的反噬讓他經脈寸寸欲裂,每呼吸一口都像吸入滾燙的岩漿。
    唐絕收回法像,紫蟒虛影消散在空氣中。
    他俯視著地上掙紮的王雲,語氣冰冷:“小子,借用神炁之力會成為你的桎梏!”
    見王雲渾身劇震,他緩聲道:“若不是到了最危急時刻,切勿再濫用神炁之力了,偽大宗師與真正的大宗師也是天壤之別,對上先天境界的武者自然輕而易舉,但若對上真正的大宗師……”
    他搖搖頭,“也是螳臂當車...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從借用蛇力後,修為境界在短時間內再無寸進……”
    唐絕頓了頓,目光變得柔和:“好了,小子,莫負天賦,老夫的武道到大宗師便到頭了,而你……”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王雲一眼,轉身走入山洞。
    不久後,山洞內傳來他幽深的聲音,“雨晴那孩子很好,你要好好待她,這便下山去吧……”
    王雲的手指深深摳進岩石縫隙,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鮮血順著石壁蜿蜒而下。
    他每一次試圖撐起身體,都伴隨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體內遊走。
    好不容易踉蹌著站直,雙腿卻像被抽去了骨頭,膝蓋重重磕在青石上,發出悶響。
    山間晨霧漸散,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縈繞的寒意。
    下山的石階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虛影,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劇痛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碎石硌進血肉模糊的腳掌,卻不及經脈中翻湧的灼痛萬分之一。
    “你忘了懷公的話了嗎?”白蛇清冷的聲音在神識中響起,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王雲倚著一棵古鬆,額頭抵著粗糙的樹皮,緩緩點了點頭。
    樹皮割裂了他額角的傷口,鮮血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沾滿塵土的衣襟上。
    “記得,懷公說過神炁之力雖強,但會成為我武道前進的桎梏……”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染紅了掌心的鮮血。
    白蛇的聲音裏帶著歎息:“嗯…先天境後每晉一品,都需將根基打磨得無比穩固,容不得半點取巧,你強行借用蛇力,看似一時脫困,實則是飲鴆止渴。以後真非到了生死關頭,切勿再借蛇力了。”
    王雲苦笑著抹去嘴角的血跡,手掌在樹幹上蹭出長長的血痕。
    他望著陡峭的山路,山間的風卷起他淩亂的發絲,露出蒼白如紙的臉色。
    “我記下了。”
    說罷,他再次扶住樹幹,拖著仿佛不屬於自己的雙腿,一步一步朝著山下走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咬牙切齒的悶哼,卻堅定得如同磐石。
    晨風吹過,卷起他身後地上斑駁的血跡,漸漸被泥土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