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飯店的旋轉門卡在王鐵峰的機械殘軀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陸昭盯著那具被改造成戰鬥機械的軀體——鈦合金骨架外露，左臂替換成轉輪機槍，脊椎連接著閃爍著紅光的能量核心。但麵具下那張扭曲的臉，毫無疑問是他們的戰友。
    "鐵峰？"程蔚的聲音哽在喉嚨裏。她的生物識別係統反複確認著視網膜匹配度：99.97。
    機械守衛的光學鏡頭閃爍了幾下，傳出帶著電子雜音的聲音："保...護...學...生..."這是王鐵峰在柏林大學區陣亡前最後的無線電通訊，現在成了他機械人格的核心指令。
    "他被做成了副本守衛。"林無咎的機械臂展開電磁幹擾網，"意識上傳體中的戰鬥型號。"
    機械王鐵峰突然啟動。轉輪機槍預熱的聲音像毒蛇嘶鳴，第一波子彈將大堂的水晶吊燈擊碎成千萬片墜落的棱鏡。陸昭撲倒程蔚，感到鋒利的碎片劃過臉頰——在數據天國裏，痛覺信號比現實還要清晰30。
    "不能還擊！"陸昭翻滾到前台大理石桌後，"那可能是他最後的人類意識！"
    程蔚的生物強化肌腱爆發出驚人力量，她躍至五米高的廊柱頂端，從死角發射神經凍結彈。子彈命中機械守衛的後頸，卻隻是激起一陣電弧火花——那裏的裝甲明顯加厚過，像是專門防範這種攻擊。
    "保...護..."機械王鐵峰的動作突然變得流暢，一個戰術翻滾避開林無咎的電磁脈衝，同時右臂彈射出納米刀網，"...學...生..."
    刀網將程蔚逼退到牆角。陸昭注意到機械守衛的每個動作都帶著王鐵峰特有的習慣——左肩先下沉0.5秒再射擊，近戰時右腳會無意識畫半個圓。這些肌肉記憶被完美保留在機械軀體裏，變成更致命的武器。
    "他在哭。"林無咎突然說。他的量子視覺捕捉到機械眼眶裏滲出的冷卻液，"生理反應與人類哭泣完全一致。"
    陸昭的戰術目鏡放大畫麵。確實，那些從金屬麵甲縫隙中流出的液體不是潤滑油，而是成分與淚水相同的有機溶液。機械王鐵峰一邊執行著殺戮程序，一邊經曆著情感上的巨大痛苦。
    "記憶保留。"程蔚貼著牆壁移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無法控製。"
    機械守衛突然停止攻擊。他僵立在酒店大堂中央，轉輪機槍緩緩垂下，整個軀體開始劇烈顫抖。麵甲突然彈開，露出王鐵峰半機械化的臉——左眼是血紅的光學鏡頭，右眼卻還是人類瞳孔，此刻正瘋狂轉動著。
    "頂...層..."他的聲帶混合著電子音，"殺...了...我..."
    這句話剛出口，機械軀體就重新被係統接管。王鐵峰的人類右眼瞬間被血紅覆蓋，轉輪機槍以更狂暴的速率開始旋轉。但就在開火前的瞬間，他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嚨，硬生生阻斷了攻擊指令。
    "快...走..."機械與人類的聲音交替出現，"24...小時...後...我又會..."
    林無咎抓住這寶貴的機會，從側麵發射高頻脈衝彈。電磁風暴席卷大堂，所有電子設備短暫失靈。機械王鐵峰跪倒在地，人類右眼最後看了隊友們一眼，然後徹底變成冰冷的紅光。
    "他還在。"程蔚檢查著癱瘓的機械軀體，"隻是被係統壓製了。"
    陸昭望向電梯井。在脈衝攻擊造成的短暫停電中，他注意到電梯按鈕的背光組成了一個箭頭，指向安全通道。
    "z在指引我們。"他掰開緊急出口的門，"鐵峰說頂層有答案。"
    當他們衝上樓梯間時，整棟建築的照明係統突然異常啟動。走廊壁燈、安全指示燈、甚至電器待機光源全部以最大亮度閃爍，在牆麵上投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芭蕾。
    "不是z。"林無咎的機械眼追蹤著光信號，"是夏娃的監控係統。"
    話音剛落，所有光源突然同步明滅三次，然後在團隊麵前的牆壁上拚出一行閃爍的文字：
    【歡迎參觀我的玩偶屋】
    緊接著，燈光變幻顯示出第二行字：
    【不要相信回憶  z】
    "兩個係統在爭奪控製權。"程蔚的瞳孔適應著光線變化，"夏娃和z的殘留程序。"
    陸昭突然明白過來。當林無咎的脈衝彈癱瘓主係統時，z埋藏的備用協議趁機激活了。他看向窗外——整個上海的燈光都在傳遞這個訊息，從外灘一直蔓延到浦東，數百萬盞燈組成一張巨大的示波圖，最後在烏雲密布的天幕上匯聚成三個字：
    【心疼痛】
    燈光訊息突然扭曲。某個強大的力量開始重新接管係統，路燈像被無形的手掐滅般一盞接一盞暗下去。最後的掙紮中，城市西南角的光點拚出一個坐標：北緯31.12，東經121.47。
    "上海中學舊址。"林無咎立即定位，"王鐵峰陣亡的地方。"
    一聲金屬撕裂的巨響從樓下傳來。機械王鐵峰已經恢複運作，正在暴力拆解樓梯間的安全門。他的電子音回蕩在豎井中："保...護...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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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小時後重生。"程蔚臉色慘白，"所以他記得每一次死亡。"
    這個認知讓陸昭胃部絞痛。他們麵對的不僅是機械化的戰友，更是一個承受無限次死亡痛苦卻無法解脫的靈魂。每次被擊殺，24小時後帶著完整記憶重生，繼續執行被編程的殺戮指令。
    當機械王鐵峰突破最後一道障礙時，團隊已經抵達頂層走廊。這裏的牆壁上掛滿照片，每一張都顯示不同時期的王鐵峰與學生們——柏林大學的課堂、畢業典禮、最後是血肉橫飛的保衛戰現場。
    "他的執念。"林無咎分析著照片數據，"係統利用這個製造了機械守衛人格。"
    機械王鐵峰出現在走廊盡頭。他的轉輪機槍因過熱而發紅，裝甲上布滿前幾次輪回戰鬥留下的傷痕。看到學生照片的瞬間，他的攻擊節奏明顯紊亂，人類右眼再次短暫奪回控製權。
    "程...蔚..."他的聲音突然清晰了一秒，"用...神經...切割..."
    程蔚立即會意。她從醫療包取出手術級納米絲，在林無咎的掩護下繞到機械守衛身後。當王鐵峰再次因學生照片分神時，她將納米絲精準拋入他頸後的散熱縫隙。
    "對...不..."王鐵峰的人類右眼流出最後一滴淚。納米絲沿著神經接口蔓延，精準切斷主控係統與運動中樞的連接。機械軀體轟然倒地，光學鏡頭逐漸暗淡。
    但這次沒有冷卻液滲出。取而代之的，是從每張照片裏流出的鮮血。那些學生和王鐵峰的影像開始融化，在牆麵上形成觸目驚心的血痕。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廣播係統響起：
    "王老師明天還會來上課哦~"夏娃的笑聲像碎玻璃灑落，"就像所有好玩具一樣，修一修就能重新玩呢~"
    頂層的總統套房大門自動開啟。房間中央，一個十五歲版本的小滿正在給布娃娃縫製新衣服——用的是一段沾血的神經導管。
    "來玩呀。"她舉起縫到一半的娃娃，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詭異微笑，"這次我保證不把記憶存在痛覺皮層了。"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距離機械王鐵峰下一次重生，還有23小時58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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