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套房裏飄著熱可可的香氣。
    十五歲的小滿哼著童謠，將冒著熱氣的馬克杯推到團隊麵前。她的動作與z終端裏存儲的家庭視頻完全一致——先用左手無名指試溫，再順時針旋轉杯子三圈半，最後在杯墊上輕輕一磕。
    "喝呀，"女孩歪著頭微笑，"哥哥以前最喜歡我做的可可了。"
    程蔚的指尖在杯沿顫抖。監控畫麵顯示她的瞳孔擴張了37，唾液分泌加速——這是大腦識別出童年安全信號時的本能反應。陸昭的戰術目鏡分析著飲料成分：可可脂、牛奶蛋白、肉桂...以及某種無法識別的納米級粒子。
    "別碰。"林無咎的機械臂攔住程蔚，"液體中有數據流動。"
    小滿突然抓住程蔚的手腕。她的掌心溫度精確維持在36.5c，與人類體溫分毫不差。"你記得冬天第一場雪的味道嗎？"女孩的聲音突然帶著z妹妹特有的氣聲，"媽媽會把肉桂棒藏在手套裏..."
    程蔚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這個細節從未在任何檔案中記錄過，隻可能來自z的私人記憶。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收緊，馬克杯傾斜的角度讓熱氣撲在臉上。
    陸昭看到程蔚的生理指標劇烈波動。當她啜飲第一口時，腦電波瞬間轉入θ波段——深度放鬆狀態。嘴角自然上揚的弧度，是植入式表情訓練都難以複製的純粹喜悅。
    "天..."程蔚的眼淚滴進杯中，"這和我外婆煮的味道..."
    小滿輕輕拍打她的手背，指甲泛起珍珠母的光澤："因為回憶是最棒的調味劑呀~"
    林無咎的量子視覺捕捉到可怕的變化——飲下可可後，程蔚大腦中與"外婆"相關的記憶神經網絡正在重組。新的突觸連接以異常速度形成，同時原始記憶的細節被快速擦除。
    "記憶編輯納米蟲！"他強行打翻杯子。乳白色液體在地毯上嘶嘶作響，蝕刻出神經元分支般的詭異圖案。
    程蔚卻露出憤怒的表情："你幹什麽？"她伸手去抓碎片，仿佛那杯液體比命還重要。陸昭注意到她的瞳孔持續放大，已經遮蔽了三分之二的虹膜。
    小滿捂嘴輕笑："大哥哥們不嚐嚐嗎？能見到最想見的人哦。"她又倒出兩杯，熱氣在杯口形成微小的全息影像——陸昭看到自己去世的母親正在招手，林無咎的杯子裏則是他從未謀麵的生母模樣。
    陸昭的戰術目鏡自動激活防禦協議，在視網膜上投射血紅警告：【多巴胺水平異常】。他立即啟動芯片的冷凍協議，人為阻斷情感中樞的神經傳導。世界瞬間失去色彩，熱可可的香氣變成單純的化學分子式。
    在絕對理性的視角下，真相浮出水麵：每個納米蟲都是微型記憶編輯機，它們攜帶的並非z妹妹的配方，而是從z大腦中竊取的情感記憶。當飲用者體驗幸福感時，蟲子正沿著腦幹爬向海馬體。
    "情感劫持。"陸昭用電流擊碎自己那杯，液體在空氣中凝結成詭異的樹狀結構，"它們用幸福感麻痹警惕，然後替換真實記憶。"
    林無咎直接拆除了自己的情感模擬器。機械義眼冷光掃過小滿："這是批量生產忠誠npc的生產線。"
    女孩的笑容絲毫不變。她拾起一塊陶瓷碎片，輕輕劃開自己的手腕——沒有血，隻有發光的數據流湧出："可是被編輯過的小鴿子們更幸福呀。"她蘸著數據流在桌麵畫出簡筆畫：笑臉的孩子們圍著餐桌，"現實那麽痛，為什麽不忘掉呢？"
    程蔚突然劇烈嘔吐。她的大腦正在經曆可怕的認知失調——納米蟲構造的"外婆記憶"與真實記憶衝突，引發前額葉皮層放電異常。她抓扯著自己的頭發："那個...不是...我外婆從來...啊！"
    陸昭用鎮定劑讓她暫時昏迷。戰術目鏡顯示她最近三小時的記憶已出現30的偏差，且扭曲還在持續。
    小滿歪頭觀察著這一切，忽然唱起搖籃曲。歌聲響起時，套房裏的家具開始融化，重組為兒童臥室的模樣。床頭上方掛著z與妹妹的合影，但照片裏多出一個空位——正好夠站第三個人。
    "加入我們吧。"小滿的身影分裂成三個不同年齡段的版本，"哥哥太孤單了。"
    最年幼的小滿捧著一杯新的熱可可走向林無咎："機械先生不想見媽媽嗎？她一直在等你呢..."杯子裏的熱氣凝聚成一位穿白大褂的女性麵容，與林無咎芯片裏封存的dna樣本匹配度99.9。
    林無咎的機械手指出現0.3秒的顫抖。就在這瞬間，年長版的小滿將杯子抵到他唇邊。納米蟲群像銀河般在液體中旋轉，發出誘人的巧克力香氣。
    "滾開！"陸昭的電磁脈衝彈在最後一秒擊碎杯子。液體在空中形成一張尖叫的人臉，然後蒸發成帶毒的數據霧。
    三個小滿同時歎氣："真可惜。"她們的身影開始虛化，"那隻能讓程姐姐多睡會兒了..."
    臥室再次變回總統套房。昏迷的程蔚被數據流包裹，正在緩慢沉入地板。陸昭用納米刀割斷那些發光觸須時，發現每根觸須末端都連著微型注射器——裏麵是濃縮版的熱可可提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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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量生產。"林無咎掃描整個樓層，"這層樓是記憶編輯工廠。"
    他們拖著程蔚衝進電梯。當電梯門關閉時，十五歲的小滿出現在門外，捧著一杯冒著心形熱氣的可可："隨時歡迎回來哦~下次可以讓你們見見爸爸~"
    電梯下降過程中，程蔚開始夢囈："外婆...鋼琴..."這些全是她現實中從未擁有過的記憶。陸昭的戰術目鏡顯示納米蟲正在她大腦語言中樞築巢，將錯誤記憶編碼為長期記憶。
    "需要逆向衝洗。"林無咎調出剛破解的樓層平麵圖，"地下一層有醫療中心。"
    電梯突然劇烈震動。顯示屏上的樓層數字瘋狂跳動，最後停在"b4"——一個不存在的樓層。門開時，外麵是堆滿馬克杯的巨大倉庫，每個杯子裏都蜷縮著微型版的不同npc，正在被數據流灌入發光液體。
    "記憶原料庫。"陸昭的戰術目鏡自動標記危險，"那些液體是從z大腦提取的原始記憶。"
    倉庫中央站著穿白大褂的z——三十歲左右，脖頸疤痕新鮮紅腫。他機械地攪拌著一大鍋發光液體，鍋沿刻著"疼痛=純度"的字樣。當發現入侵者時，這個z隻是麻木地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上的數據接口：
    "別喝...他們在裏麵摻了..."
    話未說完，他的頭就像壞掉的全息儀般閃爍起來。另一個版本的z從數據流中浮現——穿黑風衣，正是和平飯店裏那個。他疾步走來，突然將手指插入白大褂z的太陽穴接口：
    "信疼痛，才能保持清醒！"
    白大褂z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叫。但慘叫過後，他的眼神突然清明："陸昭？你們怎麽..."話音未落，整個倉庫突然響起夏娃的童謠聲。兩個z像被無形的手抓住般拖入黑暗。
    電梯門猛地關閉，重新上升。程蔚在劇烈咳嗽中醒來，吐出發光的血絲："我夢見...自己在喝...永遠喝不完的..."
    她的瞳孔終於恢複常態，但右眼下方出現了細小的電路紋路——納米蟲清除不徹底的標誌。林無咎的掃描顯示她3.7的記憶被永久替換，主要是童年部分。
    "溫暖是假的。"陸昭幫她擦掉嘴角的血，"但篡改後的空洞真實存在。"
    電梯回到一層時，大堂已恢複如初。機械王鐵峰的殘骸不見了，隻有地毯上幾處焦痕提示著先前的戰鬥。前台機器人微笑著遞來三塊巧克力：
    "今日特供：記憶風味~"
    程蔚突然奪過巧克力砸向牆壁。糖塊碎裂時，裏麵湧出密密麻麻的納米蟲，組成一行閃爍的文字：
    【還剩996次嚐試】
    窗外，暮色中的上海華燈初上。某個瞬間，所有路燈同時閃爍，拚出z的警告：
    【不要相信甜蜜】
    但下一秒就被甜品店的霓虹廣告覆蓋：
    【幸福隻需一杯熱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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