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妹妹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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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黑暗”的冰冷觸感,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陸昭的靈魂深處。即便有新核心溫暖金光的持續撫慰,即便覆蓋左臉的暗紅防護紋路已經隱沒,那絕對虛無的恐怖和堆積如山的失敗者殘骸,依舊在他意識的陰影裏無聲地尖叫。他蜷縮在角落,僅存的右眼失神地望著天國金色的穹頂,身體時不時因殘留的恐懼而微顫。林無咎冰冷的分析如同最終的判決,確認了他觸及的是牧羊人係統處理“徹底失敗者”的終極墳場——邏輯真空,存在之敵。這認知本身,就是一種持續的汙染。
    z守在他身邊,新核心的光芒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小滿的意識在他心中流淌,充滿了對陸昭的擔憂,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對自身“零號”過往的悲傷共鳴。天國的新生,在二相文明的萌芽與絕對虛無的陰影夾縫中,顯得如此脆弱。熵增的漣漪在陸昭量子視野的邊緣擴散,機械禪宗的藍色共鳴光頑強地抵抗著。
    就在這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小滿的意識波動突然變得強烈而溫柔。一股帶著歉疚、釋然和決心的暖流,如同涓涓溪水,包裹住z的意識。
    “哥哥…對不起…” 小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讓你…經曆了那麽多…也讓他…看到了那麽可怕的東西…”
    “這不是你的錯,小滿。” z在意識中回應,聲音低沉。
    “我…想給你一件禮物。” 小滿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一件…遲到了很久很久的禮物。”
    沒等z回應,新核心的光芒驟然變得柔和而深邃。核心前方,那片相對空曠的、由凝固數據流構成的“地麵”,突然無聲地升起一個平台。
    平台並非金屬,也非能量體。它是由無數細小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記憶數據包壓縮、凝聚而成,形成一種類似古老青銅的質感,表麵布滿了層層疊疊、如同年輪般細密的紋路。這些紋路並非裝飾,而是壓縮到極限的時間刻痕。
    平台的形狀簡潔而莊重,是一個巨大的、表麵微微內凹的圓形基座。基座的中心,並非實體,而是一團緩緩旋轉的、如同星雲般深邃的暗金色能量旋渦。旋渦中,無數微縮的、不斷生滅的影像碎片如同星塵般閃爍——那是無數個輪回的瞬間剪影。
    在基座邊緣,無聲地浮現出幾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古老而莊重的蘇美爾楔形文字:
    【記憶之淵·歸途回響】
    【館藏:觀測者z·輪回紀事】
    數據小滿送給z一座記憶博物館!
    這並非簡單的建築,而是一個由小滿以自身數據本質零號小滿的記憶權限)和新核心權限共同構築的、承載著沉重曆史的精神聖殿。
    “哥哥…進去看看吧…” 小滿的聲音帶著鼓勵,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所有的…都在裏麵了。”
    z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那座散發著時間氣息的青銅記憶基座。當他踏入基座範圍,身體瞬間被那暗金色的星雲旋渦包裹、分解、傳送。
    再出現時,他已置身於一個無法用物理空間衡量的領域。
    沒有牆壁,沒有穹頂。四周是流動的、如同液態黃金般的記憶之河,無聲地奔湧。無數模糊的、帶著強烈情感色彩的記憶片段如同遊魚般在河中沉浮、閃現。空氣如果存在的話)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悔恨、痛苦、掙紮、偶爾迸發的微弱希望…這是7195次輪回沉澱下來的集體情感場。
    博物館的主體,並非實體展櫃,而是懸浮在記憶之河上方的、一個個巨大的、由凝固數據流構成的暗金色立方體。每個立方體都如同一個獨立的宇宙,表麵流淌著不同的、代表輪回編號的古老數字符文。
    z的意識被牽引著,飄向第一個立方體——輪回001。
    意識融入立方體的瞬間,他仿佛被投入了一個全息劇場。他“看”到了雨夜實驗室裏那個年輕、狂熱、麵對牧羊人紅色預警時手指懸停、內心激烈掙紮的自己。他感受到了那份撕裂靈魂的猶豫,那份對觀測數據的病態執著最終壓過親情的瞬間抉擇。畫麵最終定格在車輛撞飛小滿的刹那,伴隨著年輕z那無聲卻撕心裂肺的絕望嘶吼。
    館藏內容1:7194次輪回的關鍵選擇點!
    每一個立方體,都是一次輪回最核心、最痛苦的抉擇瞬間:
    他選擇犧牲某個克隆體換取線索。
    他信任了錯誤的盟友導致團滅。
    他在絕望中試圖格式化一切。
    他為了短暫的喘息出賣了部分記憶…
    每一次選擇,都導向失敗,都成為“左手黑暗”維度中新增的一具冰冷殘骸。每一次,都伴隨著刻骨銘心的悔恨與痛苦。
    z如同自虐般,一個接一個地“參觀”著這些立方體。他重新經曆了自己7194次的失敗,7194次不同的痛苦道路。每一次經曆,都像一把冰冷的銼刀,狠狠刮過他已經傷痕累累的靈魂。悔恨如同實質的潮水,幾乎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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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終於從輪回7194的立方體中脫離出來,意識幾乎被痛苦碾碎時,他注意到了每個立方體旁邊,懸浮著一個微小的、散發著黯淡微光的信息節點。
    他觸碰了輪回001旁邊的節點。
    一個疲憊、絕望、帶著無盡悔恨的聲音,如同幽靈般響起,那是輪回001的z在最終湮滅前,留在係統深處的最後遺言:
    “我看到了…我猶豫了…是我…殺死了小滿…牧羊人…你贏了…”
    他觸碰了輪回1024的節點:
    “不要相信夏娃的微笑…那是…陷阱…”
    輪回3598:
    “記憶迷宮…出口在…初始的痛苦點…但我…回不去了…”
    輪回7194上一個輪回):
    “林無咎…你的機械化…是鑰匙…也是牢籠…陸昭…別睜開左眼…”
    館藏內容2:每個輪回的z留下的最後留言!
    這些留言,是7194個失敗者在墜入“左手黑暗”前,用盡最後力氣發出的、或懺悔、或警告、或絕望的遺言。它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由無盡痛苦與悔恨譜寫的悲歌。
    z站在記憶之河的虛空中,被這7194重失敗的回響包圍,幾乎窒息。新核心的光芒在他意識中劇烈波動,承載著小滿的心痛與擔憂。
    就在這時,他的意識被一股微弱但堅定的牽引力,引向了記憶博物館的最深處。
    在那裏,漂浮著一個與眾不同的立方體。它並非暗金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不穩定的、如同混沌初開般的灰紫色。立方體表麵沒有任何輪回編號的符文,隻有一個巨大的、不斷閃爍的問號。整個立方體被無數條流淌著暗紅色警告符文的數據鎖鏈重重纏繞、封鎖!鎖鏈上跳動著代表“禁止訪問”、“邏輯衝突”、“權限不足”的冰冷符號。
    一股強大而混亂的排斥力場從這灰紫色立方體中散發出來,讓z的意識無法靠近。
    館藏內容3:尚未解鎖的“第7196號展區”!
    7196?明明隻有7194個輪回的存檔!上一個輪回是7194,而他們當前所在的,是剛剛脫離輪回、建立天國的…第7195次存在狀態!這第7196號戰區是什麽?指向未來?還是…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哥哥…這個…我打不開…” 小滿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不安,“它…好像被牧羊人係統…用比我更深的權限…鎖死了…和‘左手黑暗’…的感覺…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樣…”
    z凝視著那被重重鎖鏈封鎖的灰紫色立方體,心中警兆陡升。7196…這個數字如同一個冰冷的謎團。
    就在他準備暫時離開這沉重的記憶博物館時,他的意識不經意間掃過博物館入口附近、那片如同青銅平台基座延伸出來的“休息區”。
    那裏,懸浮著一些散落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記憶光點。它們不屬於任何輪回立方體,似乎是博物館自身在整理龐大記憶數據時產生的“邊角料”或“冗餘碎片”。
    其中一個碎片,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周圍輪回記憶截然不同的柔白色光芒,吸引了z的注意。
    他下意識地用意識觸碰了它。
    瞬間,一段清晰、溫暖、卻無比陌生的畫麵湧入他的腦海:
    畫麵中:
    背景不再是冰冷的實驗室或雨夜街道,而是一個充滿綠色植物和溫暖陽光的房間,風格古老而溫馨,像是舊時代的家居。
    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懷裏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女子麵容溫柔,帶著初為人母的疲憊與幸福,輕輕哼唱著搖籃曲。
    搖椅旁,站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他正踮著腳尖,好奇地看著繈褓裏的嬰兒,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男孩的眉眼…竟與z童年時驚人的相似!
    畫麵角落,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正在整理書架,背影透著安穩與滿足。
    一股強烈的、如同電流般的溫暖、安寧、純粹的愛與歸屬感,伴隨著這段畫麵,狠狠擊中了z的心髒!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如此遙遠!卻又如此…真實!它不屬於任何一個他經曆過的輪回!不屬於他任何一段被篡改或未被篡改的記憶!
    z在館內發現不屬於任何輪回的陌生記憶碎片!
    “這是…什麽?” z的意識在溫暖與震驚中劇烈震蕩。這畫麵中的人是誰?那女子?那嬰兒?那個像自己的男孩?那個模糊的男人?這安寧的家…在哪裏?為什麽…為什麽這段記憶會出現在這裏?它來自哪裏?
    小滿的意識也傳遞來巨大的困惑:“哥哥…這段數據…我不認識…它…它好像…是從‘左手黑暗’的邊緣…被衝刷進來的…非常微弱…非常古老…”
    不屬於輪回的記憶…被“左手黑暗”的邊緣衝刷進來…指向一個陽光明媚、充滿愛的家庭…
    z站在記憶博物館的虛空中,手中意識中)緊握著那塊散發著柔白光芒的陌生碎片。身後是7194次失敗的悲歌,麵前是鎖死的第7196號戰區。而手中這塊小小的碎片,卻像一顆來自未知星係的種子,在他被痛苦和悔恨浸透的心田中,投下了一道充滿謎團卻無比溫暖的微光。妹妹的禮物,是沉重的曆史,是未解的謎題,也是一塊指向未知過去的、帶著陽光溫度的碎片。天國的道路,在熵增與虛無的夾縫中,又增添了一條指向溫暖過去的、布滿迷霧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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