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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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爺的故事像塊燒紅的炭,燙得我整宿睡不著。第二個故事裏那個被大馬猴掏空的孩子,總在我閉眼時浮現——特別是那雙凸出的眼球,仿佛正透過黑暗死死盯著我。
    "老陳大哥,你這小孫子太招人稀罕了。"李三爺捏了捏我露在被子外的腳丫。他手掌粗糙得像樹皮,卻意外地溫暖。我趁機把冰涼的腳趾往他手心蹭,惹得兩個老頭哈哈大笑。
    這笑聲很快被慘叫打斷。
    "啊啊啊——!"
    聲音近得就像在耳邊炸開。李三爺反應極快,抄起弓箭就衝了出去。爺爺緊隨其後,獵槍上膛的"哢嚓"聲在夜裏格外清脆。
    張瘸子家院門大敞。月光下,一個佝僂的黑影正趴在井台上啃食什麽,聽見動靜猛地回頭——那張馬臉上沾滿鮮血,獠牙間還掛著碎肉!它爪子裏攥著的...是半截腸子!
    "圍住它!"李三爺低喝。村民們舉著火把漸漸合攏,火光映出一地狼藉:破碎的窗欞、帶血的抓痕、還有...張瘸子那條從不離身的拐杖,此刻斷成兩截,斷麵參差不齊,像是被生生咬斷的。
    大馬猴被火光逼到牆角,黃澄澄的眼珠滴溜溜轉。李三爺悄無聲息地繞到它背後,弓弦拉滿的"吱嘎"聲讓我頭皮發麻。就在箭矢離弦的刹那,一個火把突然從人群飛出!
    "嗖!"
    箭矢偏了方向,深深紮進大馬猴肩膀。那畜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竟人立而起,足有兩米多高!它暴怒地揮舞前爪,有個村民躲閃不及,棉襖瞬間被撕開,棉絮混著血沫飛濺。
    "誰扔的火把!"村長的怒吼淹沒在混亂中。我瞥見劉寡婦悄悄退到人群最後,她手腕上的銀鐲子在火光中一閃。
    大馬猴突圍的方向正對著我!那一瞬間,我清楚看見它右眼有道疤——和故事裏被花貓抓傷的位置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它衝過我身邊時,竟然...停頓了一下。濕熱腥臭的呼吸噴在我臉上,那雙黃眼睛裏的仇恨突然變成了某種更複雜的情緒。
    "七斤!"爺爺一把拽開我。大馬猴趁機竄上房頂,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帶血的足跡。
    張瘸子的屍體讓所有人做了三天噩夢。
    "腿上的肉是被活撕下來的。"爺爺回來時臉色鐵青,手裏的煙袋鍋子抖得厲害,"那畜生...專挑命根子下手。"
    我躲在被窩裏,卻堵不住耳朵。大人們的竊竊私語像毒蛇往腦子裏鑽:張瘸子炕席下藏著小女孩的肚兜、地窖裏找到帶血的麻繩、後窗框上還有指甲抓撓的痕跡...
    "二十年前..."村長突然壓低聲音,"礦難前半個月,老張家是不是丟過..."
    "閉嘴!"爺爺厲聲喝止,煙袋鍋子"咣"地砸在炕桌上。煤油燈劇烈搖晃,把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得像一群跳舞的惡鬼。
    李三爺走的那晚,雪下得特別大。他堅持不帶傷藥:"箭上淬了黑狗血,那畜生活不過三天。"臨行前,他往我口袋裏塞了把東西——七顆光滑的鵝卵石,每顆上都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號。
    "數清楚了,少一顆就..."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裏帶著黑毛。
    村口的路終於通了。鎮裏派來的挖掘機師傅說,塌方的石頭裏嵌著具風幹的動物屍體,形似猿猴,胸口插著支鏽跡斑斑的箭。
    就在我們準備回城那天,村長吊死在了老柳樹上。驗屍的警察發現他手腕腳腕都有淤青,像是被什麽東西抓握過。最奇怪的是,他嘴角帶著笑,仿佛看到了什麽令人愉悅的景象。
    很多年後,我在檔案館看到份泛黃的舊報紙:1998年春,某村私營煤礦塌方,七個外地礦工子女被困。礦主王某為逃避責任,竟用炸藥封死洞口。報道角落有張模糊的照片——礦主身後站著個戴金鏈子的年輕人,手腕上赫然是朵梅花紋身。
    至於那晚丟火把的人?去年回鄉時,我在劉寡婦墳前發現了那個銀鐲子。內側刻著的不是日期,而是七個歪歪扭扭的名字。而她的墓碑旁,不知誰放了串風幹的...猴頭菇。
    李三爺的故事讓我整宿睡不著。一閉眼就是那雙黃澄澄的猴眼,在黑暗中死死盯著我。直到天蒙蒙亮,我才迷迷糊糊合上眼,卻被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驚醒。
    "啊啊啊——!"
    這聲音近得可怕,仿佛就在我家院牆外。我騰地坐起來,看見爺爺和李三爺已經抄起家夥衝了出去。窗外火光衝天,人影幢幢,間或夾雜著野獸般的嘶吼。
    等我趿拉著棉鞋跑到西院時,張瘸子家門前已經圍滿了人。火把的光亮中,一個黑影正呲著獠牙與村民對峙——是那隻大馬猴!它左肩插著支箭,黑血順著毛發滴在雪地上,發出"嗤嗤"的聲響,竟把積雪燙出一個個小坑。
    "都別動!"李三爺搭箭拉弓,弓弦繃得如同滿月。就在箭矢即將離弦的刹那,一個火把突然從人群後方飛出,正砸在大馬猴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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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大馬猴暴怒地揮爪拍開火把,李三爺的箭擦著它耳際飛過。趁這空當,那畜生猛地撞開兩個村民,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我分明看見,它逃跑時回頭瞪了一眼——那目光竟直勾勾鎖定了人群後的劉寡婦!
    張瘸子的死狀讓所有見過的人做了三天噩夢。
    我偷溜進他家院子時,正趕上大人們抬屍出來。白布下露出隻慘白的手,指甲縫裏塞滿了黑毛。抬屍的人一個踉蹌,屍布滑落——那張臉已經看不出人形,像是被野獸啃過又縫起來的破布。最駭人的是下體,褲襠部位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撕扯過。
    "造孽啊..."村長蹲在牆根直哆嗦,"張瘸子又沒打過猴..."
    爺爺突然眯起眼睛:"洪波,大馬猴是打老趙家回村那天開始殺人的吧?"
    村長聞言猛地一顫,額頭瞬間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張了張嘴,卻像被掐住脖子般發不出聲,最後竟"撲通"跪在了地上。
    "老陳叔..."他聲音抖得不成調,"二十年前礦上那七個..."
    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轟隆"巨響。我們衝出去時,隻見村口剛清理出的道路又被山石封死。最詭異的是,那些巨石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爪痕,排列成七個扭曲的數字:1998.3.16。
    當夜,李三爺執意要走。臨行前,他塞給我個桃木雕的小猴子:"貼身帶著,能辟邪。"那木猴眼睛處鑲著兩粒琥珀,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
    爺爺送他到村口就回來了,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翻箱倒櫃找出個生鏽的鐵盒,裏麵裝著張泛黃的合影——二十多個年輕礦工站在礦井前,其中赫然有年輕的爺爺、村長、王洪傑...還有張瘸子!
    "七斤,"爺爺突然按住我肩膀,"明兒跟奶去劉嬸家住幾天。"
    我正想問為什麽,窗外突然傳來"沙沙"聲。抬頭看去,七個小小的黑影正手拉手圍著我家院子轉圈。它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個帶血的腳印。
    爺爺抄起獵槍衝出去時,那些黑影"吱"地散開了。但我知道它們沒走遠,因為院牆外始終回蕩著孩童的笑聲,時遠時近,聽得人頭皮發麻。
    第二天一早,村裏又死人了。
    這次是劉寡婦。她被發現吊死在老柳樹上,舌頭吐得老長,胸前用血畫著朵梅花。最奇怪的是她臉上帶著笑,仿佛看到了什麽令人愉悅的景象。
    我躲在人群後,看見村長偷偷從劉寡婦手裏取出個東西——是那個刻著日期的銀鐲子!他剛把鐲子揣進兜,突然慘叫一聲。撩開袖管一看,手腕上的舊傷疤竟然裂開了,汩汩冒著黑血。
    "還差一個..."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小聲嘀咕。
    爺爺突然拽著我往家跑。進門就翻出雷管和獵槍:"老婆子,帶七斤躲地窖去!今晚不管聽見啥都別出來!"
    夜幕降臨後,村裏靜得可怕。我和奶奶蹲在地窖裏,聽見外麵時而傳來慘叫,時而響起槍聲。有次特別近的爆炸聲後,地窖頂的土簌簌直落,差點迷了我的眼。
    天亮時分,爺爺終於掀開地窖門。他滿臉是血,左臂不自然地耷拉著,但眼裏閃著奇異的光:"結束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村長死在了礦洞口。他懷裏抱著七個鏽跡斑斑的礦工帽,每個帽子裏都裝著顆乳牙。而那隻大馬猴,人們最後見到它時,它正背著個小女孩往深山走。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那女孩手腕上有朵梅花胎記。
    如今我兒子也七歲了。每年三月十六,他總說夢見個藍布褂老頭教他認字。我問老頭長啥樣,他比劃著說:"爺爺胸前開著朵紅梅花,可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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