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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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大學畢業那年,縣裏來了開發商的考察隊。領隊是個梳油頭的胖子,脖子上掛著金鏈子,活像當年的趙叔。
    "這山裏有礦!"他舉著檢測儀大呼小叫,"含量還不低!"
    我蹲在村委會屋簷下磨獵刀,聽著裏麵熱火朝天的討論。劉鐵柱已經和開發商簽了意向書,說要帶全村人發財。
    "七斤,"老會計悄悄湊過來,"你爺當年說過,後山不能動......"
    刀鋒在磨石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我抬頭看了眼後山,礦洞方向有幾隻烏鴉在盤旋。
    當晚,我做了個奇怪的夢。阿玲穿著那件紅棉襖站在床邊,懷裏的小黑猴已經長到半人高。她沒說話,隻是往我枕頭下塞了張紙條,上麵用藍莓汁畫著七個手拉手的小人,每個小人胸口都標著數字:1998.3.16。
    開工那天,全村人都去山腳看熱鬧。挖掘機的轟鳴聲中,我突然發現囡囡不見了。
    "去找同學了。"劉嬸眼神閃爍,"說是省城有個實習機會......"
    我心頭一緊。囡囡昨晚明明說要和我去采藥,怎麽會突然離開?正想追問,山腰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見鬼了!"對講機裏司機在尖叫,"鏟鬥剛碰到石頭就斷了!"
    人們圍上去查看,發現斷掉的鏟鬥齒上沾著黑毛,還有股腐臭味。更詭異的是,被挖開的土層裏露出個陶罐,裏麵裝滿乳牙。
    油頭老板罵罵咧咧地親自上陣。挖掘機剛啟動,樹叢裏突然竄出個黑影——是長大了的小黑!它呲著牙跳上駕駛室,一爪子拍碎了擋風玻璃。
    "大馬猴!"村民們尖叫著四散奔逃。
    混亂中,我看見劉鐵柱偷偷往山上跑,手裏拎著個鼓囊囊的編織袋。
    我抄近路追到礦洞前,正好撞見劉鐵柱在洞口燒紙錢。袋子裏倒出來的竟是囡囡的衣物,還有她最愛的紅頭繩!
    "你幹什麽?!"我撲上去揪住他衣領。
    劉鐵柱臉色慘白:"不關我事!開發商說...說要個祭品......"
    洞深處突然傳來熟悉的"咯咯"笑聲。我們同時轉頭,看見囡囡完好無損地走出來,身後跟著七個模糊的小身影。
    "七斤哥,"她笑得眉眼彎彎,"阿玲姐姐請我們吃了藍莓醬。"
    劉鐵柱嚇得癱坐在地。我這才注意到,囡囡手腕上多了個梅花形狀的胎記,和當年阿玲的一模一樣。
    山下突然警笛大作。原來施工隊挖出了人類骸骨,現在整個後山都被封鎖了。
    考古隊來得比記者還快。帶隊的教授看著礦洞裏的七具小骸骨,手都在發抖:"都是5到7歲的孩子,天靈蓋有鑽孔痕跡......"
    我站在警戒線外,看著證物袋裏那些熟悉的物件:生鏽的礦工帽、刻著梅花的小刀、還有李三爺的銅錢串。最讓人心驚的是,每具骸骨懷裏都抱著個陶土捏的猴子玩偶。
    "是祭祀。"老教授推推眼鏡,"二十多年前這裏盛行過一陣山神崇拜,用童男童女......"
    "放屁!"劉鐵柱突然衝過來,"明明是礦難!"
    他話音未落,洞口的警車突然全部熄火。對講機裏傳來沙沙的雜音,夾雜著孩童的嬉笑聲。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因為大家清楚地聽到,雜音裏有個女孩在哼歌:"囡囡乖,囡囡俏......
    調查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這期間,村裏怪事不斷:劉鐵柱家的母豬生下七隻長著人臉的小豬崽;油頭開發商半夜夢遊跑到礦洞口磕頭,把額頭都磕破了;考古隊的儀器總是拍到七個手拉手的光斑。
    最後一天,老教授單獨找到我:"小夥子,聽說你是守村人?"他遞給我一份泛黃的檔案,裏麵是1998年的新聞報道剪報,標題是《私礦塌方致七名礦工遇難》,但被紅筆圈出的小字寫著:"實際死亡人數應為十四人,含七名隨行兒童"。
    "這些給你。"他留下個木匣子,"在洞裏找到的,應該物歸原主。"
    匣子裏是七顆桃木刻的猴子頭,每顆都對應著一個生肖。最特別的是那顆猴頭,後腦勺上刻著"陳"字——是爺爺的手筆。
    當晚,我抱著木匣睡在老宅廢墟。半夢半醒間,感覺有毛茸茸的手在摸我的臉。睜開眼,看見小黑蹲在窗台上,它比上次見麵又大了不少,脖子上掛著個東西——是囡囡的紅頭繩!
    它衝我咧咧嘴,轉身跳進月色中。我跟到後山,發現礦洞口站著八個人影。七個矮小的影子手拉著手,最高的那個穿著紅棉襖,懷裏抱著個穿白大褂的姑娘。
    "囡囡?!"我失聲喊道。
    穿白大褂的姑娘回過頭,確實是囡囡,但她的眼神陌生又熟悉:"七斤哥,我要跟阿玲姐姐去學醫了。"她晃了晃手裏的聽診器,"李三爺說,山裏缺個大夫。"
    我想追上去,卻被什麽東西絆倒了。低頭一看,是當年那個裝乳牙的陶罐,裏麵現在裝著七顆糖,包裝紙上都畫著梅花。
    第二天,縣裏傳來消息:囡囡主動申請去了最偏遠的山區醫療站。我去車站送她時,發現她白大褂口袋裏露出截紅頭繩,上麵沾著幾根黑毛。
    "七斤哥,"她附在我耳邊悄悄說,"阿玲姐姐讓我告訴你,後山的礦洞永遠不要封。"
    火車開動時,有隻烏鴉落在車窗上。我分明看見,它爪子上係著個小鈴鐺,和李三爺當年腰間那串一模一樣。
    回到村裏,我發現老宅廢墟上長出一株藍莓苗。劉嬸說,是昨晚那場奇怪的雨後突然冒出來的。現在全村人都繞著我家走,連劉鐵柱見了我都點頭哈腰。
    昨夜那場雨確實古怪,帶著股鐵鏽味。我蹲下身撥開藍莓苗下的泥土,挖出個生鏽的子彈殼——是爺爺那支獵槍的規格,彈殼底部刻著個"七"字。
    遠處傳來施工隊的轟鳴,但這次不是後山,而是通往山外的公路。聽說油頭開發商突然撤資了,臨走前瘋瘋癲癲地念叨著什麽"七個孩子要吃糖"。
    我摩挲著桃木猴,突然明白阿玲最後那個笑容的含義。從今往後,守村人的擔子正式落在我肩上。而山裏的那些"東西",它們從未離開,隻是換了種方式守護這片土地。
    就像李三爺常說的:有些債,要世世代代還;有些緣,要歲歲年年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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