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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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離開後的第三年春天,村裏來了個奇怪的病人。
    那天我正在後院給藍莓叢剪枝,這株從老宅廢墟長出來的藍莓異常茂盛,四季都結果子。劉嬸慌慌張張跑來,說衛生所躺著個渾身是血的獵戶。
    "說是從老鷹崖摔下來的,"劉嬸搓著圍裙,"可老鷹崖在西邊,他身上的傷......"
    我放下剪刀,藍莓葉上突然凝出幾滴暗紅的汁液,像血珠一樣滾落。抬頭望去,後山方向的天空聚起一團烏雲,形狀像隻伸開的猴爪。
    衛生所裏彌漫著血腥味和某種腐臭味。獵戶躺在診療床上,左腿血肉模糊,傷口邊緣呈現詭異的青黑色。更奇怪的是,他手裏死死攥著個東西——半截紅頭繩,和囡囡當年戴的一模一樣!
    "在、在山神廟......"獵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穿白大褂的姑娘......七個孩子......"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直勾勾盯著我身後。我猛地回頭,窗外掠過一道白影,隱約可見囡囡穿著白大褂的背影,但她肩上蹲著個黑乎乎的東西。
    獵戶當晚就死了。縣醫院的救護車來拉屍體時,司機嘟囔說這已經是本月第四個在山裏出事的。我注意到擔架上的白布凸起形狀不對——屍體似乎縮小了一圈,像被什麽東西吸幹了。
    第二天我去了老鷹崖。這座位於村子西側的山崖形似展翅的雄鷹,崖壁上有個天然洞穴,村裏人稱為"山神廟",其實裏麵隻供著塊刻有模糊圖案的石碑。
    攀上崖頂時,我發現草叢裏有拖拽的痕跡,還有零星的血跡,但根本不是獵戶摔傷的地方——血跡一路延伸到洞穴深處。
    洞口石壁上,新鮮的爪痕組成七個歪歪扭扭的數字:2023.4.15。我心頭一跳,今天是阿玲的忌日。
    洞穴深處比記憶中寬敞許多。借著煤油燈的光亮,我看見供桌上擺著七碗藍莓醬,每碗旁邊放著個桃木雕的猴子。最駭人的是石碑上的圖案變得清晰了——分明是七個孩子手拉手圍著隻大馬猴!
    "七斤哥。"
    我渾身一抖,煤油燈差點脫手。囡囡不知何時站在供桌旁,白大褂一塵不染,脖子上掛著聽診器。但她腳邊蹲著的小黑已經長得像小牛犢那麽大,黃澄澄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光。
    "你怎麽......"
    "來祭拜阿玲姐呀。"她笑著指向石碑,我這才發現碑前堆著新鮮的藍莓枝,"現在我是山醫,專門給它們看病。"
    她說的"它們"正從洞穴陰影裏走出來——是七個半透明的孩子,最大的不過七八歲,最小的還蹣跚學步。他們手腕上都係著紅頭繩,見到我就咯咯笑,有個調皮的還來拽我的衣角。
    "當年礦洞裏不隻有礦工的孩子,"囡囡輕撫最小的那個孩子的頭,"還有被拐來祭祀的孤兒。"
    我胃裏一陣翻騰。突然明白爺爺為什麽臨終前反複念叨"罪孽深重"。當年參與祭祀的,恐怕不止王洪波他們......
    昨天那個獵戶,"囡囡突然沉下臉,"是盜墓的。他們在找這個。"
    她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個東西——是李三爺的銅錢串!但原本鏽跡斑斑的銅錢現在鋥亮如新,每枚錢幣上都刻著個"陳"字。
    "七斤哥,這個該給你了。"她將銅錢串戴在我脖子上,"守村人的信物。"
    銅錢貼肉的瞬間,我眼前閃過無數畫麵:爺爺年輕時在礦洞前燒香、李三爺用桃木釘封住七個陶罐、阿玲被拖進下屋時絕望的眼神......
    最讓我震驚的是最後一個畫麵——年幼的我和阿玲坐在藍莓叢裏,她往我嘴裏塞了顆藍莓,笑著說:"等七斤長大了保護我好不好?"
    "想起來了?"囡囡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那年你發高燒,是阿玲姐偷跑出來給你送藥,結果......"
    洞外突然雷聲大作。小黑猛地躥到洞口,背毛炸起,發出低沉的咆哮。借著閃電的光,我看見山路上有幾個晃動的光點——是來找獵戶的搜救隊!
    "帶他們走。"我對囡囡說,"我來應付。"
    她搖搖頭,七個孩子立刻圍過來拉住她的衣角:"我們是山的一部分,走不了的。"說著從藥箱裏取出注射器,裏麵是藍色的液體,"但這個得帶走。"
    注射器裏的液體像活物般蠕動,隱約能看到細小的黑毛。我突然想起獵戶青黑色的傷口,胃裏一陣翻湧。
    搜救隊的喊聲越來越近。囡囡迅速收拾藥箱,七個孩子手拉手退向洞穴深處。小黑臨走前用腦袋蹭了蹭我的腿,把個東西塞進我口袋——是半塊桃木符,上麵刻著"山醫"二字。
    "七斤哥,"囡囡的身影漸漸模糊,"後山的礦洞要開了,那些東西......"
    她的聲音被雷聲淹沒。我追著跑了幾步,卻撞上一堵無形的牆。煤油燈照去,洞穴深處隻剩那七個桃木猴雕像,每隻都麵朝洞口,像在列隊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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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救隊最終在崖底找到了獵戶的背包,裏麵裝滿了盜墓工具和幾件青銅器。奇怪的是,帶隊的老警察認出一麵銅鏡是省博物館半年前失竊的文物。
    "鏡背有銘文,"他指著模糊的刻痕,""山鬼飲血,童骨為祭"......"
    我摸著脖子上的銅錢串沒說話。當晚村裏就出了怪事:所有水井同時泛起藍光,井水變得甜膩,像摻了藍莓汁。更駭人的是,劉鐵柱家的母豬又下崽了,這次是七隻長著人臉的小猴子!
    第二天一早,縣裏來了個考察隊,說要開發後山做旅遊景區。帶隊的是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教授,自我介紹時,我注意到他左手少了根小指——和當年那個油頭開發商一模一樣!
    "聽說您是守村人?"他遞給我名片,上麵燙金的"民俗文化研究所"幾個字刺得眼睛疼,"關於山神廟的傳說,想請教您......"
    我捏著口袋裏的半塊桃木符,突然聽見囡囡的聲音在耳邊說:"別讓他碰銅錢。"
    教授的手已經伸向我脖子。就在他即將碰到銅錢的瞬間,村委會的大喇叭突然自己響了,裏麵傳出沙沙的雜音,接著是七個孩子齊聲唱:"囡囡乖,囡囡俏......"
    教授臉色煞白,轉身就走。但我知道這事沒完——他臨走時看了眼後山,眼神貪婪得像餓狼。
    半夜我被藍莓叢的沙沙聲驚醒。窗外月光如水,七個孩子手拉手圍著藍莓叢轉圈,每人頭上都戴著紅頭繩。領頭的那個抬頭衝我笑,分明是小時候的囡囡!
    我衝到後院,孩子們卻不見了。藍莓叢下多了個陶罐,裏麵裝滿藍莓醬,醬裏泡著七枚銅錢——和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罐底壓著張紙條,上麵是囡囡的筆跡:"七斤哥,山要醒了。"
    遠處傳來隆隆的悶響,不是雷聲,而是來自後山方向。我望向黑黢黢的山影,隱約看見礦洞位置有藍光閃爍,像是有誰在黑暗中點了盞燈。
    脖子上的銅錢突然發燙。我明白,守村人真正的考驗要來了。那些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那些遊蕩在山林間的冤魂,還有囡囡說的"要醒來的山"......這一切,都將在礦洞重開之時見分曉。
    我摩挲著桃木符,突然想起李三爺臨終的話:"有些債,要世世代代還。"如今這債,終於要落到我的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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