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呐聲刺得我耳膜生疼。
    送親隊伍停在院門外，八個紙人轎夫齊刷刷轉頭——它們沒有五官，臉上隻畫著三個血點組成的笑臉。花轎簾子無風自動，露出裏麵端坐的"我"：嫁衣鮮紅，蓋頭下露出一截藍莓藤編織的下巴。
    "吉時到——"領頭的紙人拉長聲調，脖子像蛇般伸長，從門縫探進來，"請新娘——"
    山靈晾衣服的動作頓住了。她的影子突然分裂，七個頭顱的影子同時開口："師兄......快跑......"
    我抄起牆角的鐵鍬砸向紙人，"噗"的一聲，紙皮破裂，裏麵湧出無數藍莓蟲！這些半蟲半藤的生物落地就長，轉眼就爬滿了半個院子。
    井口傳來抓撓聲。
    我和山靈退到老井邊，發現井繩正在自己上下拉動。當吊桶升上來時，裏麵蜷縮著個濕淋淋的"山靈"——她渾身泡得發白，胸腔裏塞著那枚琥珀色眼球。
    "下麵......還有七個......"她吐出井水，聲音像老舊磁帶，"我們......都是替身......"
    井壁突然滲出鮮血，組成一行字："殺死全部，才能活一個"。最駭人的是，這些血字分明是用不同筆跡寫的——包括我和山靈的筆跡！
    "快決定......"井裏的山靈抓住我的腳踝，"選她還是選我......"
    正牌山靈突然笑了。
    她摘下聽診器，金屬頭變成毒蛇，一口咬住井裏那個的喉嚨："蠢貨......我才是第一個......"
    兩個山靈扭打在一起，皮膚像劣質樹皮般剝落，露出下麵藍莓藤編織的真身。我趁機掀開花轎簾子，裏麵的"我"正在融化——嫁衣下根本不是人體，而是無數蠕動的人麵藍莓！
    最恐怖的是那些人麵的長相：李念山、師父、囡囡......還有四個陌生麵孔，想必是曆代山醫。它們齊聲尖叫："第七個祭品——"
    院子裏的藍莓叢突然著火。
    火焰是詭異的藍色，燒著了紙人轎夫，它們發出嬰兒般的啼哭。混亂中，井裏的山靈占了上風，她把正牌山靈的頭按進井水，水麵立刻浮現七個掙紮的人影。
    "看清楚了......"她掰開我的眼皮，"這才是真相......"
    井水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一段記憶：二十年前，我親手將七個山醫推入井中，包括年幼的囡囡和山靈！最後畫麵定格在我胸口——那裏插著把青銅匕首，柄上刻著"殺己證道"。
    "想起來了？"井裏的山靈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你才是第一個祭品......"
    地麵突然塌陷。
    我和兩個山靈一起墜入井中，穿過粘稠的血水，掉進一個巨大的溶洞。洞頂倒懸著七具冰棺，每具裏麵都凍著個"我"，處於不同腐爛階段。
    溶洞中央是個祭壇，上麵綁著具穿著藍布衫的骷髏——是李念山！他的頭骨天靈蓋被掀開，裏麵種著株藍莓，結出七顆人臉果實。
    "歡迎回家......"骷髏的下頜骨開合，發出空洞的回響，"第七個輪回......該結束了......"
    祭壇突然轉動，露出背麵刻的字："殺七存一"。而握著青銅匕首站在祭壇邊的，赫然是另一個"我"——他胸口別著銅錢串，右眼是琥珀色。
    第三卷第三章·替身祭 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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