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串上的血鏽開始剝落。捏著那枚琥珀色的"天樞"錢，指腹傳來一陣刺痛。銅錢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師父臨終前將這串銅錢交給我時說過："天樞照命，地煞隨身，這串錢能保你三次不死。"
    可現在，它正在我手中分崩離析。
    "師兄！"山靈跌跌撞撞衝進院子，聽診器纏在脖子上勒出紫黑色的淤痕，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拽過。他的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戲台......老墳山那座戲台又出現了！"
    我心頭一緊，立刻將銅錢浸入桌上的藍莓酒中。酒液立刻沸騰起來，氣泡中裹挾著細碎的藍莓籽——更詭異的是，每顆籽上都刻著一張模糊的人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痛苦地扭曲著。
    "走！"
    我們抄近路趕往老墳山。山風嗚咽，吹得人後頸發涼。山靈一路上都在擺弄他那副聽診器，那是他當醫生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聽診器的金屬頭不知何時裂開了，裏麵滲出暗藍色的汁液，散發著腐爛藍莓的甜腥味。
    "師兄，你看......"山靈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山坳。
    月光下，那座被燒毀的戲台完好如初地矗立在那裏。朱漆柱子鮮紅如血，簷角上蹲著幾隻石獸，在月光下泛著青白色的光。更詭異的是，台前整整齊齊擺著七張太師椅，每張椅子上都放著一樣東西：
    第一張上是李念山的銅戒指——那個失蹤了三年的采藥人；
    第二張上是師父的煙袋——去年冬天死在炕上的老獵戶；
    第三張上是囡囡的紅頭繩——村裏張鐵匠家上吊的小女兒；
    ......
    第七張椅子上，赫然放著我的銅錢串！
    "回魂戲......"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猛地回頭，看見李念山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身後。他的左手已經完全藍莓藤化，開出的藍紫色小花組成了三個字："子時開"。
    入夜後，戲台自動亮起了燈籠。
    不是常見的紅色，而是慘白如骨的顏色。燈籠紙上映出七個影子，正機械地梳妝打扮。有的對鏡貼花黃，有的梳理長發，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
    最駭人的是戲台兩側——站著八個紙紮的"金童玉女"，它們的臉不是畫的，而是用真人臉皮糊的！我能清晰地看到每張臉皮上的毛孔和皺紋，甚至還有未幹的血跡。
    "師兄，那些人......"山靈的聲音發顫，"是村裏這些年失蹤的人。"
    我數了數，正好七張臉，對應七張太師椅上的物品。但多出來的那張臉皮，卻讓我心頭一緊——那是一張陌生的女人臉，眉眼間竟與我有七分相似。
    山靈的聽診器突然炸裂，金屬碎片劃破我的臉頰。血滴在地上，竟長出細小的藍莓苗，轉眼就結出七顆果實——每顆都長著張人臉，正齊聲唱道：
    "一更天，梳妝忙——"
    "二更天，換衣裳——"
    "三更天，上花轎——"
    "四更天，哭斷腸——"
    歌聲淒厲，像是指甲刮擦棺材板的聲音。我低頭看那七顆藍莓果，每張臉都對應著一張太師椅上的物品主人——除了第七張臉，依然是那個陌生女人。
    "師兄，你的銅錢......"山靈突然指向我的口袋。
    那串銅錢不知何時回到了我身上，正在瘋狂震顫。我掏出來一看，七枚銅錢已經自動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而那顆"天樞"錢正不斷滲出藍莓汁液，在地上形成一灘小小的藍色水窪。
    水窪中，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七人歸位，好戲開場"
    子時更鼓響起時，戲台突然劇烈震動。
    七盞白燈籠同時炸裂，藍色火焰中走出七個"演員"——它們穿著不同年代的戲服，有清朝的旗裝，民國的長衫，甚至還有現代的運動服。臉上塗著厚厚的白粉，像是抹了一層石灰。
    最恐怖的是它們的動作：不是走，而是飄，腳尖離地三寸，腳踝上纏著紅繩。紅繩另一端延伸到戲台地下，隨著它們的移動而蠕動，像是活物。
    "第一折——拜壽堂！"
    領班的侏儒不知何時出現在台上。他敲鑼的胳膊反轉180度，肘關節處露出藍莓藤的斷麵，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濃稠的藍莓汁。七個演員突然齊刷刷轉向我們，白粉簌簌掉落，露出下麵腐爛的皮膚——每張臉都長著藍莓果實構成的眼睛！
    "那是......我爹？"山靈突然指著其中一個穿白大褂的演員。那人脖子上掛著聽診器，正是山靈父親生前的模樣。
    我心頭一震，再看其他演員——采藥人李念山、師父老獵戶、小囡囡......全都對應著太師椅上的物品主人。而第七個演員，穿著九十年代流行的紅色連衣裙，赫然長著水窪中那個女人的臉！
    "第二折——抬花轎！"
    侏儒的喊聲讓所有燈籠同時變藍。演員們抬起根本不存在的花轎，紙紮人偶突然活過來，撕下自己臉上的皮往轎子裏扔。每張人皮落地就變成銅錢，上麵的"天樞"二字正滲出鮮血。
    我的銅錢串劇烈震顫，七枚銅錢自動飛向戲台，嵌入七根立柱。這時我才驚恐地發現，那些"立柱"根本是放大百倍的銅錢串，每枚銅錢都在滲出藍莓汁液，將整個戲台染成詭異的藍色。
    山靈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他的聽診器殘骸瘋狂生長，變成無數金屬藤蔓纏住戲台立柱。藤蔓上迅速結出藍莓果實，每顆果實都裂開一道口子，露出森森白牙。
    "師兄救我！"山靈的身體正在被金屬藤蔓同化，皮膚下浮現出銅錢形狀的紋路。
    我撲上去想扯開那些藤蔓，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最後一刻，我看見第七枚"天樞"錢裏，緩緩浮出個藍莓組成的小人——它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正衝我詭異地笑著。
    戲台兩側，八個紙人齊聲唱道：
    "五更天，魂歸位——"
    "六更天，人換皮——"
    "七更天，藍莓熟——"
    "摘一顆，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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