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雙重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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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裏的蠟燭突然全部變成了綠色。
我死死攥著那枚從古井裏帶出來的龍形玉佩,掌心被玉上凸起的紋路硌得生疼。胡三爺在供桌前佝僂著背,他燒的紙錢灰燼不往下落,反而打著旋往房梁上飄。香爐裏三炷黃香燃燒的速度明顯不同——中間那根已經矮了半截,兩側的卻才燒去三分之一。
"三長兩短..."王翠花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她今天沒抹胭脂,慘白的臉上泛著屍斑似的青灰,"大凶之兆啊。"
屋外突然刮起怪風,紙糊的窗戶劈啪作響。我這才發現祠堂的橫梁上密密麻麻掛滿了黃符,每張符紙上都用暗紅色液體畫著扭曲的圖案。最駭人的是,那些符紙都在無風自動,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手在撥弄。
胡三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轉身時,我分明看見他嘴角掛著銀色的黏液。老人用袖子擦了擦嘴,從懷裏掏出個褪色的紅布包:"五仙信物齊了,可以開壇。但丫頭..."他灰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摸了摸貼身口袋裏裝著的五件東西——從灰仙洞窟找到的鼠牙項鏈、白仙刺蝟留下的骨針、柳仙蛻下的蛇瞳玉,再加上今天的龍形玉佩和太姥姥留下的銅錢。每件信物都在不同部位泛著詭異的溫熱,像是活物在呼吸。
"我姥姥欠的債,我來還。"話一出口,供桌上的蠟燭火苗齊刷刷矮了三寸。
王翠花突然開始解自己的盤扣。當她褪下外衣時,我倒吸一口冷氣——她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紫黑色的手印,從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際。那些手印隻有三根手指,指尖部位還帶著尖銳的劃痕。
"黃家太爺給的見麵禮。"她慘笑著抓起把香灰按在最近的一個手印上,皮膚立刻發出烙鐵燙肉般的滋滋聲,"待會兒它真身來了,你可得管住自己的舌頭。"
胡三爺已經用朱砂在地上畫好了複雜的陣圖。五個角分別對應五仙的圖騰,中央是用黑狗血畫的扭曲符文。當他把最後一件信物——鼠牙項鏈放入陣眼時,所有蠟燭同時爆出劈啪聲響,火苗變成了詭異的藍白色。
"站到坤位去。"胡三爺推了我一把,"記住,無論看到什麽都別出這個圈。"
我這才注意到腳下用紅線繡著的八卦圖正在微微發燙。王翠花已經披頭散發地跳起了詭異的舞步,她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四肢關節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隨著她的動作,祠堂裏的溫度驟降,嗬氣成霜。
"來了。"胡三爺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又尖又長,"別看它的眼睛。"
最先出現的是味道。
一股混合著騷臭與檀香的詭異氣味突然充滿了祠堂。供桌上的銅錢開始劇烈震動,盛著清水的碗裏浮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王翠花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般仰起頭,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
房梁上的黃符突然同時自燃,灰燼卻沒有落下,而是在半空中聚成一個小型的旋風。旋風中心漸漸浮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細長的四肢,佝僂的背,還有那雙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的、泛著綠光的眼睛。
"黃三太爺。"胡三爺躬身行禮,聲音裏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緊張,"按約定,五仙信物已備齊。"
旋風中的影子發出刺耳的笑聲,那聲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胡老三,你越界了。"它說話時,祠堂的四麵牆上突然浮現出無數爪印,仿佛有數不清的東西正在牆的另一麵抓撓。
我感到一陣眩暈,低頭發現腳下的紅線正在滲血。那些血珠違背重力地向上漂浮,在空中組成奇怪的符號。胡三爺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他後頸的皮膚下那張人臉輪廓變得異常清晰。
"丫頭..."他艱難地抬頭,"它要的不是信物...是..."
話未說完,王翠花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被拽到半空,四肢反關節扭曲。在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中,她的嘴裂開到耳根,舌頭變成細長的紅色肉須,直指向我:"血債血償!"
我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供桌。銅鏡從桌上跌落,在碎裂的瞬間,我瞥見鏡中映出的根本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張布滿黃毛的尖臉。再抬頭時,旋風已經散去,供桌前站著個穿黃馬褂的幹瘦老頭。
它看起來幾乎像個人,如果忽略那雙豎瞳和嘴角咧到顴骨的笑容的話。當它走動時,袍子下擺露出雙毛茸茸的爪子,指甲漆黑如墨。
"七十三年零四個月。"黃三太爺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每個字都像冰錐往腦仁裏紮,"胡秀芝殺我三個孩兒時,可想過今天?"
它一揮手,祠堂的地麵突然像水波般晃動起來。磚石塌陷處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濃重的腐臭味瞬間湧出。我強忍嘔吐的衝動,看到洞中堆滿了小動物的骸骨,最上麵是三具穿著紅肚兜的孩童骨架——它們的頭骨上都插著鏽跡斑斑的銅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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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姥姥用鎮魂釘封了我孩兒的道行。"黃三太爺的指甲突然暴長,抵住我的咽喉,"今天要麽你償命,要麽..."
地麵再次劇烈震動,這次整個祠堂的後牆轟然倒塌。月光下,我看到遠處山坡上的黃皮子墳正在塌陷,露出個巨大的黑洞。更可怕的是,洞口跪著一具穿現代衣服的幹屍,它雙手捧著的黃符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媽...?"我雙腿一軟,那個熟悉的紅色發卡讓我如墜冰窟。十年前失蹤的母親,竟然以這種形式出現在這裏!
黃三太爺發出得意的尖笑:"你以為債主隻有我們?"它毛茸茸的手指向幹屍,"胡秀芝當年鎮壓的根本不是精怪!你娘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
胡三爺突然暴起,他全身骨骼發出爆豆般的聲響,臉上迅速覆蓋上赤紅色的毛發。但就在他即將現出原形的瞬間,地麵裂開的黑洞裏突然射出數條鏽跡斑斑的鐵鏈,將他死死纏住。
"老狐狸,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偷偷養著那東西?"黃三太爺一揮手,鐵鏈驟然收緊,胡三爺發出痛苦的嚎叫,"用活人精血喂了六十年,難怪你要護著這丫頭..."
我顫抖著摸向口袋裏的五仙信物,卻發現它們不知何時已經黏連在一起,變成個醜陋的肉瘤狀物體,正在有規律地搏動。更可怕的是,我手腕內側不知何時浮現出與胡三爺後頸如出一轍的人臉輪廓。
"遊戲時間到。"黃三太爺的嘴裂開到不可思議的寬度,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讓我們看看,井下那位更想要誰的魂魄?"
祠堂徹底坍塌了。
我掙紮著從廢墟中爬出,滿嘴都是血腥味。月光下,黃皮子墳已經完全塌陷成直徑十幾米的巨坑。坑底站著黃三太爺,它身邊是像木偶般被鐵鏈鎖住的胡三爺。更遠處,母親的幹屍依然保持著跪拜姿勢,隻是她手中的黃符現在漂浮在半空,上麵用血寫著我的生辰八字。
"跑..."胡三爺突然抬頭,他的臉已經半狐化,嘴角不斷溢出銀色黏液,"它要醒了!"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傳來雷鳴般的悶響。巨坑邊緣開始塌陷,露出更多鏽蝕的鐵鏈——和井底那些一模一樣。黃三太爺卻發出興奮的尖嘯,它跳上高處,毛爪子揮舞間,那些鐵鏈一根接一根地繃斷。
"三爺!那到底是什麽?"我拚命刨開壓住腿的木板,突然摸到個冰涼的東西——那麵摔碎的銅鏡。
胡三爺的回應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淹沒。坑底最粗的那根鐵鏈突然崩斷,碎石飛濺中,我看到坑壁上露出個巨大的、用血畫成的符咒——和太姥姥日記最後一頁塗鴉一模一樣。
黃三太爺開始跳一種詭異的舞蹈,它每踏一步,就有更多鐵鏈斷裂。當最後一根鎖鏈墜落時,整個村子突然陷入死寂。連風聲都消失了。
然後,坑底傳來了滴水聲。
滴答。滴答。
那聲音帶著詭異的韻律,每響一次,我太陽穴就跟著抽痛。坑底的陰影開始蠕動,漸漸凝成個人形輪廓。當它完全顯現時,我的血液幾乎凝固——那是個穿紅嫁衣的女人,濕漉漉的黑發遮住了臉,隻有一雙慘白的手從袖中伸出,指甲足有三寸長。
"終於..."黃三太爺恭敬地跪下,"恭迎娘娘重見天日。"
紅衣女子緩緩抬頭,黑發向兩邊分開的瞬間,我手中的銅鏡碎片突然燙得驚人——那張臉,赫然是年輕時的太姥姥!
"不...不可能..."我死死盯著那個飄浮在坑中的紅衣女子,她腳下沒有影子,嫁衣下擺卻不斷滴落漆黑粘稠的液體,"太姥姥明明..."
"死了?"黃三太爺尖笑著指向母親的幹屍,"就像你娘一樣?胡秀芝當年為了鎮壓這位,可是用了禁術——把自己的生魂分出一半當鎖芯!"
紅衣女子突然飄到我麵前,她抬手時,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臂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當她的指尖觸到我眉心時,無數陌生畫麵洪水般湧入腦海:
六十年前的雨夜,太姥姥手持銅錢劍站在井邊...井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怪叫...她割開手腕將血滴入井中...然後是最可怕的畫麵——她將個啼哭的嬰兒拋入了井中!
"看見了嗎?"黃三太爺的聲音忽遠忽近,"你太姥姥當年鎮壓的根本不是精怪,是活人生祭養出來的鬼母!為了封住它,她不僅犧牲了自己一半魂魄,還..."
紅衣女子突然發出淒厲的哭嚎,那聲音讓周圍所有樹木的葉子瞬間枯黃凋落。她猛地扯開自己的嫁衣前襟——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扭曲的符咒,正中央是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鎖魂印..."胡三爺艱難地抬起頭,"丫頭...銅鏡..."
我下意識舉起手中的銅鏡碎片,月光在鏡麵折射的瞬間,紅衣女子突然發出痛苦的尖叫。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團蠕動的、由無數嬰兒麵孔組成的黑色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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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黃三太爺興奮地手舞足蹈,"胡秀芝把自己的良心煉成了法器!難怪這丫頭..."
它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坑底突然伸出了無數蒼白的小手,抓住它的後腿就往地下拽。黃三太爺驚恐地掙紮著,現出了半人半黃鼠狼的原形,但那些小手越來越多,最終將它整個拖入了地底。
紅衣女子飄回坑中央,她腳下的土地開始滲出黑水。更可怕的是,母親的幹屍突然站了起來,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一步步向我走來。
"快走!"胡三爺不知何時掙脫了鐵鏈,他全身赤紅的毛發已經變成了燃燒的火焰,"去古井!隻有那裏能..."
一道紅綾突然從坑底射出,纏住胡三爺的脖子將他吊到半空。紅衣女子緩緩轉身,這次我終於看清她黑發下的臉——右半邊是年輕時的太姥姥,左半邊卻是腐爛的骷髏!
"秀芝..."胡三爺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你孫女...不是祭品..."
紅衣女子突然僵住了,她完好的那隻眼睛裏閃過一絲人性化的困惑。就在這瞬息之間,我連滾帶爬地撲向母親幹屍,從她僵硬的指間扯下那張寫著生辰八字的黃符。
符紙入手瞬間,一股刺骨寒意順著指尖直衝心髒。我眼前一黑,恍惚中看到個陌生的畫麵:太姥姥抱著個嬰兒站在井邊,而母親在一旁拚命阻攔...然後是一道寒光閃過...
"原來是這樣..."我跪倒在地,突然明白了太姥姥日記裏那句"債終究要還"的真正含義。當年被投入井中的嬰兒,是我的雙胞胎姐姐!
紅衣女子再次發出尖嘯,這次整個村子的房屋玻璃同時爆裂。她飄到我麵前,腐爛的那半邊臉突然開始迅速愈合,最終變成了...我的模樣!
"替身..."她伸出冰冷的手撫摸我的臉,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在說話,"你本該在井下陪我六十年..."
遠處突然傳來雞鳴。紅衣女子身形一晃,臉上愈合的部分又開始潰爛。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化作紅霧鑽回了坑底。隨著第一縷陽光出現,塌陷的大坑開始自動合攏,轉眼間就隻剩下個微微凸起的土包。
我癱坐在廢墟中,手中緊攥的黃符突然自燃,燒焦的灰燼組成了個清晰的"井"字。
胡三爺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他現在的樣子可怕極了——全身皮膚大麵積潰爛,露出下麵赤紅色的毛發。"天亮前..."他咳出一灘銀色黏液,"必須把另一半魂魄還回去...否則..."
我望向遠處被朝陽染紅的山巒,那裏有口被六根鐵鏈鎖住的古井。井裏封著太姥姥的另一半魂魄,我的雙胞胎姐姐的怨靈,還有...六十年來無數被當作祭品的活人。
最可怕的是,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太姥姥的日記最後一頁寫著:"七七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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