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井底輪回
字數:6264 加入書籤
井口的鐵鏈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我攥著那張燒焦的黃符,耳邊還回響著胡三爺最後的警告:"子時前必須回來,否則井下的東西會永遠取代你。"老人說完就化作一團紅霧消失了,隻在地上留下一灘銀色的黏液,那液體像有生命般蠕動著滲入土中。
通往古井的小路比白天更加陰森。霧氣中飄著淡淡的腥甜味,像是腐爛的水果混著鐵鏽。手電筒的光隻能照出三步遠,光束邊緣總有些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最詭異的是,越靠近古井,手腕上那個人臉輪廓就越清晰——現在甚至能看出是個閉著眼睛的女人。
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我猛地停住腳步。前方霧氣裏站著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她背對著我,紮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羊角辮。
"喂..."我嗓子發緊,"誰家孩子這麽晚..."
女孩突然一百八十度轉過頭,身子卻紋絲不動。月光下她的臉像刷了層白灰,嘴角咧到耳根:"姐姐,來跳皮筋呀?"她舉起的手裏攥著的根本不是皮筋,而是一截血淋淋的腸子。
我倒退兩步撞上棵樹,樹皮突然變得濕滑粘膩。回頭一看,哪是什麽樹幹——分明是具正在腐爛的屍體,空洞的眼窩裏爬滿白蛆。再轉頭,紅襖女孩已經近在咫尺,她踮著腳把腐爛的小臉湊過來:"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滾開!"我掏出銅鏡碎片一擋,女孩發出尖銳的哭嚎,像蠟像般融化成灘黑水。但恐怖的是,黑水裏浮出密密麻麻的乳牙,那些牙齒自動排列成箭頭形狀,直指古井方向。
手腕突然傳來劇痛。低頭一看,那個人臉輪廓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在用無形的牙齒啃咬我的皮肉。更可怕的是,我清楚地聽到自己體內傳出另一個心跳聲。
井台終於出現在視野裏。六根鐵鏈比白天看到時鏽蝕得更厲害了,每根鏈子都纏著褪色的紅布條,布條上用黑線繡著生辰八字——全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當我靠近時,那些鐵鏈突然無風自動,銅鈴發出瘮人的脆響。
"太姥姥..."我顫抖著摸出那枚銅錢,"我來還債了。"
銅錢剛碰到井沿,最粗的那根鐵鏈"哢"地斷裂。井水翻湧的聲音從深處傳來,還夾雜著指甲刮擦石壁的動靜。我強忍恐懼探頭下望,手電光照到的水麵竟然像鏡子般平靜,隻是...
水裏的倒影不是我。
那是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她正從水下仰頭與我對視,黑發像水草般飄散。最恐怖的是,她懷裏抱著個嬰兒,那孩子突然扭頭——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下來..."水中的"我"張開嘴,聲音直接在我顱腔內響起,"妹妹..."
下井的瞬間,世界突然顛倒。
我明明是頭朝下墜落,卻感覺在向上飄。冰冷的井水吞沒頭頂時,耳邊響起無數人的竊竊私語。當窒息感達到頂峰時,眼前突然豁然開朗——我站在口枯井底部,但這裏沒有水,隻有潮濕的苔蘚和刻滿符咒的井壁。
"歡迎回家。"
身後傳來輕柔的女聲。轉身時,我的血液幾乎凝固:紅衣女子飄在離地三尺的空中,她懷裏抱著個繈褓,身邊站著...另一個我。
那個"我"穿著八十年代的衣服,眼神呆滯得像個人偶。當她想伸手摸繈褓時,紅衣女子突然露出獠牙:"別碰你妹妹!"
"這到底..."我嗓子啞得不成樣子,"是誰?"
紅衣女子飄到我跟前,她身上散發著泥土與腐肉混合的氣味。當她撩開遮住左臉的黑發時,我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那半邊臉皮下麵,分明是太姥姥年輕時的容貌在蠕動!
"我們是胡秀芝斬掉的七情六欲。"她輕撫懷中的繈褓,"她是胡秀芝親手淹死的良知。"繈褓突然被血浸透,裏麵傳出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而你..."
地麵突然裂開,伸出無數蒼白的小手抓住我的腳踝。那些手上都長著和我一樣的痣,指甲縫裏塞滿黑泥。在墜入地縫的最後一瞬,我看到紅衣女子扯開衣襟——她胸口有個碗大的洞,洞裏蜷縮著個熟睡的老人,赫然是太姥姥!
下墜持續了足足一分鍾。當停止墜落時,我發現自己站在個詭異的靈堂裏。正中央的供桌上擺著三口棺材:大的是豔麗的血紅色,中等的是褪色的靛藍色,最小的...是口貼滿黃符的童棺。
"這是你家的三世棺。"胡三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但四周根本沒有人,"紅棺裝橫死的,藍棺裝自盡的,童棺裝..."
童棺的棺蓋突然滑開一條縫,裏麵伸出隻青紫色的小手。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當看到棺中景象時,胃裏翻湧起酸水——並排躺著兩個女嬰,一個已經腐爛見骨,另一個竟在呼吸!
"雙生子,大凶。"胡三爺的聲音帶著回聲,"當年你太姥姥選擇淹死一個,另一個才能活。現在..."童棺突然劇烈震動,兩個女嬰同時睜開眼睛——她們的眼白全是黑色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踉蹌著後退撞上供桌,紅棺的蓋子轟然倒地。裏麵坐著穿壽衣的太姥姥,她手裏捧著個還在跳動的心髒。最駭人的是,心髒表麵浮現出我母親的臉,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看明白了嗎?"藍棺裏傳出悶響,像是有人在裏麵敲打,"胡家的女人從來..."
藍棺炸裂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紮進腦海。
我看到了六十年前的雨夜,年輕的太姥姥跪在井邊做法事。她麵前擺著對雙胞胎女嬰——那是她的女兒們。穿藍褂子的神婆揮舞著銅錢劍:"必須祭一個!井下的東西要討替身!"
接著是更可怕的畫麵:母親偷偷潛入祠堂,發現太姥姥在給個穿紅嫁衣的紙人畫五官。那紙人的臉漸漸變成母親的模樣...最後是我嬰兒時期的記憶,太姥姥用針紮破我的手指,將血滴進井中,嘴裏念著:"以血為契,代代相承..."
"現在你懂了。"紅衣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靈堂角落,她懷裏的繈褓已經變成具小骷髏,"胡秀芝用自己女兒的一條命,換了胡家三代平安。但債越滾越大..."她突然扯開自己的頭皮,露出下麵另一張臉——是我母親!
靈堂開始崩塌,三口棺材同時滲出黑血。那些血珠在空中組成幅詭異的家譜圖:太姥姥的名字連著兩條線,一條通向我母親,另一條...竟然連著胡三爺!
"老狐狸沒告訴你?"紅衣女子發出玻璃碎裂般的笑聲,"他才是你真正的..."
地麵突然塌陷,我再次墜入黑暗。這次掉進了個水缸般的狹窄空間,四壁貼滿泛黃的符紙。正中央有個鏽跡斑斑的銅盆,盆裏盛著漆黑的液體。當我的影子映在水麵上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水中的"我"沒有跟著做動作,反而露出詭異的微笑。
"終於見麵了,容器。"水裏的"我"開口說話,聲音像無數人同時在耳語,"從你出生起,我就在等你長大。"
銅盆的水麵突然浮現畫麵:六歲那年莫名昏迷三天;十二歲月經初潮時全村狗吠不止;十八歲生日那晚鏡中出現的重影...所有異常都有了解釋——我身體裏早就藏著另一個人!
"你是...我姐姐?"
水中的倒影扭曲起來,漸漸變成個穿紅肚兜的女童。她咧嘴笑時,嘴角直接裂到耳根:"我是所有被獻祭的胡家女兒。"她伸手穿透水麵抓住我的手腕,"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劇痛從手腕蔓延到全身,那個人臉輪廓正在我皮膚下遊走。更可怕的是,銅盆裏的黑水開始沸騰,無數嬰兒的小手從水裏伸出,爭相抓撓我的衣服。就在我要被拖入水中的刹那,井口方向傳來胡三爺撕心裂肺的喊聲:
"咬破舌尖!噴它!"
我狠命一咬,滿嘴血腥味。當血霧噴到水麵上時,那些小手立刻縮了回去。水中的女童發出刺耳尖叫,她的臉開始融化,露出下麵更可怕的東西——那是張由無數人臉拚成的巨大麵孔,每張臉都在哭嚎。
"快走!"胡三爺的聲音越來越近,"順著血線爬!"
低頭才發現,我手腕被咬破的地方滲出的血珠沒有落地,而是漂浮在空中組成條細線,直通向上方的黑暗。剛抓住"血線",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銅盆裏的黑水像活物般立起來,化作個沒有五官的人形撲來...
井口的月光冷得像刀。
我渾身濕透地趴在井沿,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撓聲。鐵鏈瘋狂震動,其中兩根已經斷裂。井水像煮沸般翻湧,水麵下隱約可見紅衣女子的嫁衣像巨大的血蓮花般綻開。
"封井!"胡三爺不知從哪冒出來,他半邊臉已經腐爛見骨,手裏攥著把鏽跡斑斑的銅錢劍,"用你的血抹在井沿!"
我咬破手指按在青磚上,血液接觸磚麵的瞬間,整口井發出痛苦的呻吟。井壁上的刻痕全部滲出血珠,那些血珠組成道複雜的符咒。當最後一個筆畫完成時,沸騰的井水突然平靜下來。
但恐怖才剛剛開始。
平靜的水麵浮現出清晰的畫麵:太姥姥年輕時站在井邊,她腳下跪著個穿藍褂子的神婆。神婆手裏捧著個哇哇啼哭的女嬰,而井沿上...坐著穿紅嫁衣的"太姥姥"!
"一體雙魂..."胡三爺的指甲深深摳進我的肩膀,"胡秀芝當年請的根本不是仙,是鬼!她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鎮在井下吃香火,一半在陽間積功德。"
水麵畫麵突變,變成母親年輕時偷偷下井的場景。她驚恐地發現井底有個石室,裏麵供著個穿紅嫁衣的泥塑——那泥塑正在啃食活雞,見母親來了,竟咧嘴一笑:"時辰到了..."
最可怕的畫麵出現了:母親抱著剛出生的我跪在太姥姥麵前,而太姥姥手裏拿著繡花針和我的生辰八字。"雙胞胎隻能活一個。"太姥姥的臉在燭光下猙獰如鬼,"這個命格特殊,正好當容器..."
"現在你全明白了。"胡三爺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帶著非人的顫音,"胡家的女人從來都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話被井中突然伸出的紅綾打斷。那紅綾閃電般纏住我的腰,一股恐怖的拉力直接將我拖向井口。胡三爺撲上來拽住我的腿,但他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脫落。
"記住!"他最後吼出的字帶著狐狸的尖嘯,"你才是..."
紅綾猛地收緊,我再次墜入井中。這次下落的過程無比漫長,耳邊響著千萬人的哭嚎。當終於停止墜落時,我站在個巨大的地下洞穴裏,正中央是口血紅色的棺材,棺蓋已經打開一半。
紅衣女子飄在棺槨上方,她懷裏的繈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銅製的嬰孩雕像。當她轉身時,我終於看清了她的真容——左半邊是太姥姥,右半邊是我母親,而胸口那個大洞裏...蜷縮著嬰兒時期的我!
"時辰已到。"她的聲音三重疊加,"容器成熟了。"
棺材裏突然坐起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她緩緩轉頭——那張臉,赫然是二十年後的我!
雞叫了第三遍。
我渾身濕透地癱在井台邊,手裏攥著半塊龍形玉佩。晨光中,井口的鐵鏈全部斷裂,銅鈴散落一地。最粗的那根鏈子上掛著個褪色的紅布條,上麵用金線繡著我和另一個名字:"胡柒柒"。
遠處傳來嗩呐聲。我搖搖晃晃站起來,看到村裏人抬著口棺材往黃皮子墳走。當隊伍經過時,棺木突然滲出鮮血,滴在地上組成個清晰的"逃"字。
但我已經無處可逃。
手腕上的人臉輪廓現在清晰得可怕——那是張和我有七分相似的女人的臉,她正用嘴型重複說著三個字。當我湊近細看時,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太姥姥叫我"七七"。
因為從一開始,我身體裏就住著兩個人。
喜歡東北山村詭事請大家收藏:()東北山村詭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