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漆黑石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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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未被觸發的漆黑石髓,靜靜躺在濕漉漉、沾滿暗紅汙漬的石板上,表麵的螺旋紋路在殘存的幽藍微光下,如同沉睡的眼瞳,緩緩旋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月。地宮深處死寂一片,隻有滲水偶爾滴落的回音。一次輕微的地層震動,或許是遠處山體的滑坡,讓這顆石髓沿著地宮傾斜的甬道,被裹挾著暗紅粘液的汙水衝刷著,一路翻滾、沉浮……
最終,它從一處被山洪衝開的、隱藏在山腳亂石堆下的狹窄縫隙中,被渾濁的泥水衝了出來。
黑水村。
這個依偎在渾濁黑水河畔的古老村落,剛剛經曆了一場罕見的暴雨。河水暴漲,淹沒了低窪的田地,也衝垮了村後老墳崗的部分土坡。渾濁的河水裹挾著上遊衝刷下來的枯枝敗葉、死魚爛蝦,還有不知名的淤泥,在村口淤積了一大片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泥灘。
清晨,天剛蒙蒙亮。村裏最窮困、也最膽大的光棍漢趙老蔫,踩著沒過腳踝的淤泥,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村口泥灘裏摸索。他指望能撿點被河水衝下來的木頭或者值錢的玩意兒,換點口糧。
“呸!真他娘的臭!”趙老蔫啐了一口,泥漿濺了他一臉。他摸索的手突然碰到一個硬物,圓溜溜的,沉甸甸的,埋在冰冷的淤泥裏。他用力一摳,一顆鴿子蛋大小、通體漆黑、表麵布滿奇異螺旋紋路的石頭被他挖了出來。
“咦?啥玩意兒?還挺沉。”趙老蔫在渾濁的泥水裏涮了涮,石頭露出全貌。漆黑,吸光,那螺旋紋路看得久了,竟讓人有點頭暈目眩。他掂了掂,石頭入手冰涼刺骨,那寒意似乎能鑽進骨頭縫裏。“怪石頭……說不定是個啥寶貝?”趙老蔫沒多想,順手就把石頭揣進了油膩膩的破棉襖兜裏。
離奇,從趙老蔫的頭發開始。
當天晚上,趙老蔫就覺得頭皮癢得鑽心。他使勁撓,撓破了皮,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種粘稠的、散發著淡淡腥臭的暗紅色液體。第二天,村裏人發現趙老蔫沒出來晃悠。有人好奇去他那四麵漏風的破屋裏看,隻見趙老蔫蜷縮在炕上,裹著破棉被瑟瑟發抖。他頭上,一夜之間長出了濃密得嚇人的烏黑長發,那頭發油亮濕滑,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而且長得極快,已經垂到了炕沿,還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生長!趙老蔫眼神呆滯,嘴裏隻反複念叨著:“水……好多的水……頭發纏著我……”
消息像瘟疫一樣在閉塞的黑水村傳開。恐懼籠罩了村民。上了年紀的老人臉色煞白,嘴唇哆嗦:“是……是河神娘娘發怒了!動了老墳崗的土,衝撞了水裏的東西!”
詭異,在井水中蔓延。
趙老蔫被幾個膽大的後生強行按住,剃光了那詭異的濕發。但剃下的頭發如同有生命,在地上扭動掙紮了好一陣才徹底枯死,留下一灘腥臭的暗紅水漬。更可怕的是,沒過兩天,村裏唯一的那口老水井,出問題了。
先是井水變得異常冰冷,打上來一桶水,桶壁上瞬間凝結一層薄薄的白霜。接著,井水開始散發一股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腥甜味,混雜著腐爛水草和……頭發燒焦的味道?村民們驚恐地發現,打上來的水裏,有時會漂浮著幾根細如發絲、閃著幽藍微光的東西,像活的水螅,扭動幾下就消失了。
最先喝過這井水的幾戶人家,家裏的女人開始莫名地掉頭發。不是普通的掉,是大把大把地掉,頭皮上留下青黑色的斑痕。她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總是不自覺地用手指纏繞著所剩不多的頭發,嘴裏發出“嘶嘶”的、類似蛇吐信的聲音。
恐怖,在夜晚降臨。
村東頭守寡多年的王婆子,第一個徹底瘋了。有人深夜聽見她在自己院裏淒厲地哭嚎,聲音扭曲得不似人聲:“頭發!井裏的頭發纏著我的腳!它們要把我拉下去!拉下去陪她!”第二天,村民發現王婆子淹死在自家水缸裏。水缸裏的水冰冷刺骨,飄滿了她脫落的長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王婆子光禿禿的頭皮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被無數細小發根鑽入留下的青黑色孔洞!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深處,似乎殘留著兩點微弱、冰冷的幽藍光點。
恐慌徹底爆發。村民們不敢再喝井水,紛紛去更遠的山澗取水。夜晚成了絕對的禁忌。黑水村陷入死寂,隻有風聲嗚咽,還有……那無處不在的、越來越清晰的“噠…噠…噠…”聲。像是水滴,又像是某種濕漉漉的東西輕輕敲擊著窗欞、門板、甚至是屋瓦。聲音無處不在,仿佛整個村子都被浸泡在冰冷粘稠的水裏。
石髓的蠱惑。
趙老蔫剃光頭發後,身體似乎好了點,但精神徹底垮了。他變得異常恐懼水,連洗臉都不敢。他終日抱著那顆撿來的漆黑石髓,縮在炕角最黑暗的角落裏,對著石頭喃喃自語,眼神時而恐懼,時而流露出一種詭異的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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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貝……它能救我……”趙老蔫對偶爾來看他的村長說,聲音嘶啞,“它說……隻要……隻要獻上‘濕的’……就能……就能活……”
村長看著趙老蔫懷裏那塊吸光的黑石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想把石頭搶過來扔掉,趙老蔫卻像護崽的野獸,發出威脅的低吼,指甲在炕沿上抓出深深的痕跡。
獻祭與異化。
幾天後的一個雨夜,雷聲轟鳴。趙老蔫的破屋傳來一聲非人的慘嚎,隨即是死一般的寂靜。第二天,村民戰戰兢兢地推開門。
屋內彌漫著濃烈的屍蠟和腐爛發絲的惡臭。趙老蔫不見了。坑上,隻留下那顆漆黑的石髓,它表麵的螺旋紋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深邃,幽幽地旋轉著。而在坑前的地麵上,有一大灘粘稠的、散發著腥臭的暗紅色泥漿,泥漿中混雜著大量斷裂的、如同枯萎水草的黑色毛發,以及……幾片帶著濕漉漉頭皮的人體組織碎片!
更恐怖的是,泥漿的邊緣,延伸出幾道濕漉漉的、如同巨大蝸牛爬行留下的粘液痕跡,一直蜿蜒到屋外,消失在雨後的泥濘中,指向的方向,正是村後那被暴雨衝垮的老墳崗深處!
蔓延與沉淪。
趙老蔫的失蹤和屋內的慘狀,成了壓垮黑水村的最後一根稻草。絕望如同冰冷的井水,淹沒了每個人的心。
當天夜裏,村裏的狗開始發瘋似的對著老墳崗的方向狂吠,吠聲淒厲,很快又變成了恐懼的嗚咽,最終徹底消失。第二天,人們發現村裏的狗都死了,死狀詭異:它們的毛發全部脫落,身體幹癟僵硬,嘴巴大張,舌頭如同被抽幹了水分,變得烏黑幹硬,直直地伸向天空,仿佛在無聲地嘶喊。它們的眼睛變成了渾濁的灰白色,瞳孔的位置隻剩下一個細小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恐懼催生愚昧的瘋狂。在幾個被嚇得精神失常的老人的帶領下,一群絕望的村民,竟然抬著三牲祭品,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了陰森的老墳崗。他們要在趙老蔫消失的地方,向那個未知的、帶來災禍的存在“獻祭”,祈求寬恕。
老墳崗深處,暴雨衝垮的土坡下,隱約露出一個被淤泥半掩的、深不見底的地穴。洞口散發著濃烈的、與趙老蔫屋裏一模一樣的惡臭。村民們戰戰兢兢地將祭品扔向洞口。
就在祭品落入黑暗的瞬間——
“噗嗤…噗嗤…”
洞口周圍的濕滑淤泥裏,突然冒出了無數細密的、幽藍色的氣泡!氣泡破裂,散發出冰冷粘稠的霧氣。霧氣中,無數根細如發絲、閃爍著不穩定幽藍光芒的濕發,如同活過來的水草,猛地從淤泥裏、從腐朽的棺木縫隙中、甚至從獻祭村民腳下的泥土裏鑽出!它們沒有攻擊,而是帶著一種冰冷而貪婪的誘惑,輕柔地、如同情人的撫摸般,纏繞上離得最近的幾個村民的腳踝、小腿!
“啊!!”被纏住的村民發出淒厲的慘叫,但叫聲很快變成了詭異的嗬嗬聲。他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僵硬,皮膚表麵浮現出石質般的紋理。他們眼中最後的光芒迅速被兩點冰冷的幽藍取代。他們的頭發開始瘋狂生長、變濕、變長,如同黑色的水藻垂落下來……
“河神娘娘顯靈了!收祭品了!”領頭的瘋老人非但不懼,反而噗通跪倒在地,狂熱地磕頭。更多被恐懼吞噬理智的村民,看著那幽藍的濕發和“被選中”的同伴身上詭異的變化,眼神中竟也流露出一種扭曲的渴望!他們不再逃跑,反而顫抖著、一步步,主動走向那散發著惡臭與不祥藍光的地穴洞口,仿佛走向某種扭曲的“新生”……
那顆被遺忘在趙老蔫破屋坑上的漆黑石髓,表麵的螺旋紋路旋轉得越來越快,仿佛一隻徹底睜開的、充滿饑渴的眼睛。它貪婪地“吸食”著整個黑水村彌漫的絕望與瘋狂,一絲微不可查的、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濕發,正順著地脈,悄無聲息地探向那墳崗深處的地穴,與那蟄伏的、混亂而虛弱的意識碎片……重新建立起了連接。
黑水村,正在變成一片孕育著古老邪魔複蘇的、活生生的濕發泥潭。而那“噠…噠…噠…”的滴水聲,已不再隻是聲音,它成了回蕩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活埋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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