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行政樓校長辦公室。
    王德明站在校園地圖前，此刻地圖上的一號食堂被紅筆圈得格外刺眼。
    劉國棟的皮鞋底一下下敲擊著水磨石地麵，每一下都像砸在眾人心上。“老王，真的不再想想？讓年輕人去探路，我們……”
    王德明抬手，製止了他的話。“老劉，現在不是講究論資排輩的時候。體力我們或許不如，但經驗和腦子還在。如果我們這些領頭的都躲在後麵，隊伍怎麽帶？”
    “可萬一食堂那邊……”
    “沒有萬一。”
    王德明拿起扳手，沉甸甸的觸感讓他稍感心安，“必須去看。一號食堂存儲著最多的食材，也有足夠多的飲用水，拿下那裏，我們才能多喘幾口氣。”
    李娟推開門，她的臉色比牆壁還要白。“王校，張海那邊把能用的東西都收集了。大部分是拖把棍，小部分鐵棍，或者那些小椅子也能用上。”
    頓了頓，“還有就是，大家都想明天跟王校你去探路。”
    王德明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扳手的冰冷紋路。
    許久，他才開口：“告訴他們，這次行動風險很大，學校不強迫。願意跟來的，行政樓門口集合。但有一點就是，安全，我們誰也保證不了。”
    李娟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隻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劉國棟停住了踱步，他看著王德明，像在看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你這是在賭。賭食堂那邊情況沒那麽糟，賭外麵還沒有那麽糟糕。”
    王德明轉頭，看著這個搭檔多年的老夥計，嘴角揚了起來。
    還是這個老樣子啊，老劉。
    不一會兒。
    張海抱著一堆五花八門的“武器”走進來，拖把棍，鐵棍，甚至還有幾根體操房的木杆，散發著塵土和汗味。
    “王校，就這些了。”他的臉上滿是為難。
    王德明看著那些簡陋的工具，沒有說話。
    這些東西，對付手無寸鐵的人或許還行，可外麵那些東西……他心裏同樣沒底，但他不能露怯。
    “夠了。”
    王德明站起身，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決絕，“通知下去，九點五十，樓下集合。”
    與此同時，陳宇宿舍內，氣氛同樣凝重。
    “沒多少吃的了，必須去趟教育超市了。”陳宇把最後半包蘇打餅幹塞進背包，拉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邢科正用一塊破布擦拭著一把水果刀，“他媽的，這世道真操蛋，就這麽幾天時間，就變天了。”
    王胖子蜷縮在床鋪的角落，懷裏緊緊抱著一個雙肩包，那裏麵裝著他僅存的飲用水和最後一個麵包。“外麵……那些變異的怪鳥，真的很多嗎？”
    “不清楚。”陳宇把背包甩到肩上，“但我們沒選擇。困在這裏，就是等死。”
    邢科放下水果刀，開始挪動堵在寢室門口的桌椅。“走吧，速戰速決。萬一那些怪物也知道超市裏有存貨呢？”
    他移開了桌子，打開門，一股雨後灰塵的味道衝入鼻腔，瞬間讓人清醒了些。
    陳宇的宿舍靠近一號食堂，離開宿舍樓，從宿舍區東門出去，向右兩百米就是一號食堂。
    聽到有人打開了門，周圍也有不少人打開門看看什麽情況，一個個目露凶光，像餓極了的野狼。
    由於是新晉大一新生，彼此還不是很熟，僅僅是遠遠望著，沒有出聲勸阻。
    曆經昨晚一晚的討論，以及一夜的驚心動魄，盡管大家還很害怕，但是苦於沒有吃的和喝的，再呆下去可能體力和狀態都不如此刻，所以三票同意對一票棄權，通過了前往教育超市的重要議題。
    邢科拿著水果刀，陳宇和李明拿著陳宇買的啞鈴鏈接棒，就是近一米的鋼棍，鐵質，威力極大。
    到了王胖子這裏，宿舍沒什麽像樣的玩意了，索性不給他什麽負擔，到時候會跑就行。
    陳宇看了一眼王胖子：“跟緊，別掉隊。”
    在少數幾個開著門的宿舍見證下，他們緩緩走進了紅霧之中，身影被紅霧吞沒。
    宿舍樓外，綠化帶裏的綠植瘋長，鳥叫和蟲鳴不時傳來，叫聲怪異。
    偶爾，遠處會傳來幾聲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道路兩旁原本的綠色點綴，已經被一米多高的灌木叢代替，不過短短一周的時間，校園已經不再是那個熟悉的樣子了。
    【簌簌——】
    路旁一米高的灌木叢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邢科一個箭步衝到了王胖子身前，水果刀的刀尖直指晃動的源頭。
    一隻體型明顯比家貓大上一圈的野貓從草叢中竄出，它通體漆黑，一雙綠油油的瞳孔在昏暗中閃著凶戾的光。
    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聲，爪子緩慢地滑過水泥地麵，劃出幾條凹痕。
    陳宇握緊鋼棍，“別慌，隻是一隻貓。”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他握著鋼管的手，指節已經有些發白。
    此刻，緩慢地在眾人周圍踱步，仿佛在尋找破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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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刻，野貓脊背弓起，喉嚨裏發出一串【嘶】的怪異叫聲，四肢一蹬，閃電般撲向邢科。
    邢科下意識地側身閃避，手中的水果刀對著野貓撲來的方向刺去。
    野貓撲到一半，畏懼了水果刀的威力，隻是前爪在邢科腳上蹬了一下，借力離開水果刀的刺擊。
    由於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幾人的攻擊都撲了空。就在這新力未生之際，野貓一個蹬地，就朝著剛剛掄空棍子的陳宇撲去。
    森寒的白光從野貓爪子上反射到他的眼眶中，陳宇好像已經看到了那雙鋒利的爪子！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接近，眸光中閃過一絲金色光亮，陳宇突然覺得野貓的速度變慢了，舉起了手中的鐵棍，精準地擋住了它的爪子。
    【鐺！】
    金鐵相交之聲傳來，陳宇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傳來，同時他也看到了落在空中無處借力的野貓。
    電光火石之間，陳宇抓住這一瞬僵直時機，鋼管帶著破空聲，狠狠砸向野貓的腰部。
    【嘭！】
    一聲悶響，野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在半空中扭曲了一下，重重摔落在幾米外的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揉了揉太陽穴，陳宇突然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乎的，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看來，動物，也開始變異了。”李明掂了掂手中的鋼管，“我們得加快速度。”
    教育超市就在宿舍門口的右手，一行四人在紅霧中緩慢地接近著目標。
    幾人來到了超市門口，往裏麵望去，超市貨架東倒西歪，包裝袋散落一地，地上一片狼藉。
    “媽的，來晚一步！”邢科看著被洗劫一空的教超，握了握拳頭。
    陳宇眉頭緊鎖，繼續揉著他的太陽穴。
    這裏的破壞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鏽味和食物腐敗的酸臭，怎麽還有一股腥臭味？
    “小心點，這裏可能不止我們來過。”陳宇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視著超市內部。
    王胖子左看看右看看：“還有……還有吃的嗎？”
    陳宇指向超市深處幾個尚未完全倒塌的貨架。
    “分頭找，罐頭、壓縮餅幹、瓶裝水，什麽都行。阿科，你去左邊，李明，你跟我來這邊。”
    正當四人在狼藉中翻找著食物時，突然，最裏麵一排高大的貨架後麵傳來【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移動。
    陳宇立刻停下動作，與邢科交換了一個眼神。邢科會意，比劃了一個包抄的手勢。
    陳宇放輕腳步，貓著腰，拿著手中的鐵棍，緩慢地走到貨架後。
    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貨架的陰影裏，正拚命地往嘴裏塞著什麽。
    聽到腳步聲，那人猛地抬起頭，一張沾滿了巧克力醬和餅幹屑的臉上，滿是驚恐。他手裏還緊緊抓著半包已經壓扁的薯片。
    “別……別過來！”那學生的聲音嘶啞幹澀，手裏的薯片“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邢科從貨架的另一端現身，堵住了他的退路。“小子，就你一個人？”
    那學生嚇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宇見他被嚇到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大家都是同學，隻是來找點吃的。你不用這麽怕我們。”
    緩了有一會，學生回過神來，不再那麽害怕了，和陳宇點點頭。
    皺緊眉頭，陳宇抽了抽鼻子，那股腥臭味又更強了幾分，十分濃鬱。“小心點，我感覺這裏不太對勁，這味不是人類能有的，感覺像某種大型動物。”
    【咚！咚咚！】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超市最後方的鐵門突然被狠狠地撞擊了兩下，門板上甚至微微凸起了兩個模糊的印痕。
    眾所周知，鐵門後是那個看管教育超市的老頭住的，裏麵還有他的老夥計，一條狗！
    陳宇、邢科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背上都冒起了冷汗。
    儲藏室的門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咚！】的一聲巨響，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它……它要出來了！”那個學生嚇得癱坐在地上，一股尿騷味迅速彌漫開來。
    邢科握著水果刀的手不住地顫抖，聲音都變了調：“陳宇，我們……我們還拿不拿東西了？”
    王胖子早已躲到陳宇身後，做好了飛速撤離的姿態，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陳宇暼了眼那扇不斷震動的鐵門，又飛快地掃了一眼散落在附近的幾箱礦泉水和一些包裝完好的食品。
    “還拿個鬼啊！趕緊順手帶點跑了，操！”
    【哢嚓——】一聲金屬斷裂的輕響從門鎖處傳來。
    “啊科，門口那箱礦泉水，拿上！李明，別拿了，趕緊跑！”
    陳宇當機立斷，自己則迅速抓起貨架上幾包真空包裝的臘腸和幾盒壓縮餅幹，胡亂塞進自己的背包，拔腿就跑。
    那個嚇傻了的學生也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想跟著他們一起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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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儲藏室的鐵門猛地向外凸起了一大塊，幾道猙獰的裂痕從撞擊點迅速蔓延開來，如同蛛網。
    “吼——！”
    一聲不似人類的、充滿了暴戾與饑餓的咆哮從門後炸開，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濃重腥臭味，瞬間充斥了整個超市。
    “跑啊！”陳宇暴喝一聲，拉著幾乎嚇傻的王胖子，頭也不回地向超市外衝去。
    邢科扛起一整箱礦泉水，平時隨手拿的重量，此時竟然如此之重，但他咬緊牙關，跟在後麵。
    就在他們即將衝出超市大門的瞬間。
    【轟隆——！】
    儲藏室的鐵門整個被一股巨力從內部撞飛，旋轉著砸在對麵的貨架上，將貨架砸得稀巴爛，各種商品四散飛濺。
    一頭牛？
    那隻異變後的野狗如同一頭小凶獸般矗立著。
    它原本普通的犬類身形如今膨脹到堪比成年牛大小，渾身的毛發根根直立，像是鋼針一般，泛著幽冷的光。
    它的雙眼瞪得溜圓，閃爍著駭人的紅光，鋒利的獠牙從嘴角探出，上麵還掛著一絲未幹的唾液，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它察覺到了門口的眾人，死死地盯著門口，耳朵高高豎起，朝著門口竄來。
    “跑啊！，別特麽看了！”
    陳宇已經衝出了超市，他回頭看到邢科和那個學生還在超市門口附近，衝邢科吼道。
    邢科如夢初醒，一個激靈，扛著礦泉水拚命向外跑。
    那個幸存的學生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雙腿抖得篩糠一般，卻一步也挪不動。怪物猛地一個前撲，速度與它臃腫的體型完全不符。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
    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開來。
    陳宇隻來得及看到那個學生的身體像一個脆弱的布娃娃一樣被怪物輕易地撕裂，內髒和碎肉散落一地。
    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強迫自己轉過頭，頭也不回地向宿舍樓的方向狂奔。
    邢科緊隨其後，因為跑得太急，扛在肩上的礦泉水箱不斷晃動，幾瓶水從破損的紙箱邊緣掉了出來，滾落在地。
    “別他媽管了！快跑！”
    陳宇對著身後吼道，聲音因恐懼和急促的呼吸而變形。
    身後，是怪物咀嚼骨肉發出的【哢嚓哢嚓】的可怖聲響，以及它滿足而興奮的低沉嘶吼，如同收割生命的鐮刀。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自己劇促的呼吸聲。腳下的水泥地仿佛變得異常濕滑，每一步都帶著失重的危險。
    王胖子在他身後發出壓抑的嗚咽，身體緊繃得像一張弓。
    邢科扛著水箱，腳步聲沉重而淩亂。
    他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確認沒有東西追上來。
    終於，宿舍樓的大門近在眼前。
    厚重的鐵門緊閉著，這是他們唯一的避難所。
    “開門！開門！”邢科一邊跑一邊大喊，聲音帶著明顯的嘶啞和恐懼。
    樓道裏傳來回應，緊接著是鎖鏈和門栓被匆忙拉開的【嘩啦】聲。
    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龐。迅速拉開門，讓他們衝了進去。
    “快！關門！”陳宇喘著粗氣。
    邢科把沉重的礦泉水箱【咚】地一聲放在地上，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息。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打濕了地麵。
    李明回身迅速關上門，重新插上門栓，這才轉過身。
    “怎麽了？外麵發生啥了？”那個給他們開門的同學看著四人狼狽不堪的樣子，以及空氣中隱約的血腥味，語氣急切。
    邢科直起身，臉色蒼白得嚇人。
    “超市……超市裏有怪物，一條狗，哦不，一頭牛……”他說到這裏，胃裏一陣翻騰，強忍住沒有吐出來。
    邢科沒有詳細描述那東西的樣子，也沒有說那個學生的下場。
    那種畫麵，他寧願永遠爛在自己肚子裏。
    那個同學倒吸一口涼氣。“變異的……狗？”他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
    陳宇點了點頭，看向地上的一箱礦泉水，“就拿了這些。大部分東西都被翻過了，或者在怪物出來的那個方向。”
    邢科踢了踢水箱。“也就這點水，餅幹和臘腸加起來不到五斤。媽的，冒了那麽大風險，就弄了這麽點東西。”
    他語氣中帶著懊惱和不甘。
    從箱子裏拿出幾瓶水，邢科把他遞給了剛才給他們開門的哥們，以及剛才找來的幾幾包餅幹。
    剩下的東西，他們都搬回了宿舍，交給了李明清點。
    李明接過那些零食，沉甸甸的礦泉水箱和這一書包的麵包餅幹，就是他們這次的全部收獲。
    他看著這些物資，再想想外麵那個怪物，心頭一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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