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很多事情塵埃落定。
    進化者中心的地下三層，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金屬的冷冽氣味。
    陳宇和薑妍站在一個巨大的環形儀器中央，無數精密的探頭對準他們，無形的能量流過全身，將他們的數據轉化為屏幕上一行行滾動的瀑布流。
    “數據穩定，能量模型構建完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扶了扶眼鏡，對身旁的華興國報告。
    華興國點點頭，他的視線落在主屏幕上，兩份嶄新的檔案已經生成。
    “從今天起，你們的身份將被錄入全球人類序列。”華興國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響，帶著一種公式化的莊重，“陳宇，序列號no.20，代號【黃金瞳】。薑妍，序列號no.21，代號【銀月】。”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不隻是一個稱號，它代表著責任，也代表著全人類的希望。”
    陳宇對這些虛名沒什麽感覺，他隻是看著屏幕上自己的檔案，旁邊有一行加密標識一閃而過。
    【人類序列no.17，代號：重拳，楚雲龍，權限：加密】
    廣城也有三級進化者嗎？
    薑妍則對【銀月】這個代號很滿意，她側頭看了陳宇一眼，小聲說：“黃金瞳，聽起來還挺配的。”
    “走了，我們的兩位大英雄。”華興國轉身，示意他們跟上，“還有一個人在等你們。”
    廣城科學院，這裏是整個基地的技術心髒。
    推開科學院的大門，一股夾雜著焊錫和臭氧的味道撲麵而來。李明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前，對著一群白發蒼蒼的老教授侃侃而談。
    “……根據我們的軌道根數計算，要規避紅霧最濃稠的平流層區域，必須采用變軌脈衝，在遠地點進行二次點火。這樣可以將傾角誤差控製在0.01度以內。”
    他語速極快，各種陳宇和薑妍完全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從他嘴裏蹦出來，自信而流暢。
    他不再是那個跟在陳宇身後，有些青澀的少年了。他已經在屬於他的領悟發光發亮，追逐他向往的生活了。
    等到李明和教授們商討完畢，會議結束，陳宇這才走上前去。
    “啊明。”陳宇喊了一聲。
    李明回過頭，看到他們，臉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裏帶著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但更多的，是一種屬於研究者的專注。
    “你們來了。華首長應該都跟你們說了吧？”
    “說什麽？”薑妍一頭霧水。
    “看來還沒。”李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不知從哪弄來的黑框眼鏡，“跟我來。”
    他們跟著李明穿過複雜的實驗室，最終來到一個巨大的無塵車間。隔著厚厚的防爆玻璃，一枚通體銀白的衛星，正靜靜地躺在支架上。
    “這就是【紅霧一號】。”李明的聲音裏充滿了驕傲，“廣城目前的技術結晶。隻要能把它送上天，我們就能重建全國的通訊網絡，甚至……重新連接世界。”
    “所以，需要我們做什麽？”陳宇直接問。
    “把它，護送到衛星發射中心。”華興國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他不知何時也站在了這裏，“並且，沿途鋪設好地麵中繼站和信號接收裝置。”
    “廣瓊高速已經斷了。”薑妍皺眉。
    “我知道。”華興國看向她，“所以這次任務，需要你全程參與。在每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前，為我們打開通路。”
    陳宇和薑妍對視一眼。
    海省，發射中心，這條路，正好是他們想走的路。他們也該回去看看邢科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們有什麽好處嗎？”陳宇問得很直接。
    “除了最高級別的物資配給，”華興國笑了，“我允許你們，從海省基地帶走不超過二十人的幸存者，廣城會為他們提供最好的生活保障。”
    這個條件，正中下懷。陳宇目前的生活他很滿意，唯一的牽掛就隻剩在海市基地的邢科了。
    “我們幹了。”
    畫麵一轉，回到了那個溫馨的小家。
    告別的家宴，氣氛有些沉悶。
    柳汀蘭不停地給兩人碗裏夾菜，嘴裏念叨著：“這才回來幾天啊，屁股還沒坐熱呢，又要走。這次要去那麽遠，外麵多危險啊。”
    “媽，我們現在是三級進化者了，能保護好自己的。”薑妍安慰道。
    “三級又怎麽樣？三級就不會受傷了嗎？”柳汀蘭眼圈紅了，“你答應媽媽，不管什麽時候，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聽見沒？”
    “聽見了媽。”
    一頓飯吃完，薑國安把陳宇叫到了陽台。
    “這次的任務，我聽吳越說了，一個師的兵力護送。陣仗這麽大，說明危險程度也超乎想象。”薑國安說完，看向他。
    陳宇點點頭，示意他知曉輕重。
    “叔叔，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的。”
    “我不是不放心你。”薑國安欲言又止，“我是不放心這個世道。陳宇，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遇到了你們都無法抵抗的危險，你和妍妍隻能活一個，你怎麽辦？”
    這個問題，讓空氣都凝固了。
    陳宇望向了廣城基地內冉冉升起的高樓大廈，感歎著人類的頑強生命力，回答道：“沒有這種如果。”
    抬起頭，直視著薑國安：“如果真的有這種危險，我會讓她活下去。用我的一切。”
    薑國安沉默了，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那雙黑色的瞳孔裏沒有半分虛假。他最終隻是重重地拍了拍陳宇的肩膀。
    “活著回來。你們兩個，都得活著回來見我。”
    第二天清晨，廣城基地的合金閘門緩緩升起。
    鋼鐵的洪流延綿數公裏，履帶碾過地麵，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個滿編的機械化步兵師，浩浩蕩蕩地駛出基地，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在一輛指揮型的裝甲運兵車裏，氣氛卻很安靜。
    李明抱著一台數據終端，手指在屏幕上飛速劃動，嘴裏念念有詞：“第一個中繼站的選址在一百五十公裏外，但氣象數據顯示，那片區域有高強度的電磁幹擾，初步判斷是大型真菌群落造成的。”
    薑妍靠在陳宇的肩膀上，閉著眼睛養神，對李明的話充耳不聞。
    陳宇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廢墟，開口打斷了李明的自言自語。
    “啊明，什麽時候要打架了，你再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