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城科學院，這裏聽不見城外的咆哮。
    厚重的鉛化玻璃隔絕了末日的喧囂，隻剩下儀器運行的低沉嗡鳴。空氣裏彌漫著臭氧和金屬的味道。
    吳越跟在華興國身後，每一步都踩得地板作響。他身上的作戰服還沾著幹涸的血跡，那是剛剛從城牆上換防下來時留下的。
    “首長，我們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目前城防的壓力很大！”
    華興國沒有應答，他停在一個巨大的圓形鋼鐵罩前。
    透過一小塊觀察窗，能看到一個瘦削的年輕人躺在裏麵，無數線纜連接著他的太陽穴和身體。
    年輕人是李明。
    隨著華興國手一揮，鋼鐵罩發出一聲泄壓的輕響，緩緩升起。
    李明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拔掉身上的線纜，動作有些虛浮地走了出來。
    “結果如何？”華興國問。
    “可以投入使用了。”李明扶著儀器的邊緣，喘了口氣，“能量屏蔽儀的最終測試完成。它能有效混淆高階生物對能量的直覺預警，誤差範圍可以控製在三級生物的感知閾值之下。”
    “也就是說，我們的導彈，它們看不見了？”吳越插話，他聽不懂那些複雜的術語，但抓住了關鍵。
    “不是看不見，是感覺不到。”李明糾正道，“在導彈的能量核心爆炸前，它們不會察覺到致命的威脅。就像普通人，無法提前感知到一顆正在飛向自己的子彈。”
    華興國點了下頭，這個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很好。李明，你立刻去製造部，把所有數據交給他們。我要在十六個小時內，看到第一批搭載屏蔽儀的新型‘獵殺者’導彈下線。”
    “是。”李明沒有多問，他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著李明離去的背影，吳越再也忍不住了。
    “首長！我不明白！”他的質問在空曠的實驗室裏回響，“李明是三級進化者！是我們華國，不，是整個亞洲大陸目前為數不多的三級進化者啊，為什麽不讓他上戰場？”
    “他一個人，就算能守住一麵牆，能守住一個基地？”華興國反問。
    “他能鼓舞士氣！他能斬殺那些最強的進化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麵旗幟！”
    吳越的拳頭捏得死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關在一個鐵罐頭裏，當一個技術員！”
    “旗幟？”華興國轉過身，他走到吳越麵前，“吳越，你也直麵過真正的獸潮，你也看過城外那片紅色的海洋，一麵旗幟，能擋住海嘯嗎？”
    “那也比什麽都不做好！我們的人正在城牆上用命去填！”吳越眼中紅光未去，這是他神性能力的後遺症，進入了躁狂虛弱的狀態。
    “所以我才讓他待在這裏。”
    華興國的話語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重量，“他一個人，殺一百，殺一千，有用嗎？城外的怪物，是以百萬、千萬來計算的。他殺得完嗎？”
    吳越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無法反駁這個事實。
    “個體的勇武，在真正的戰爭洪流麵前，渺小得可憐。”
    華興國繼續說道，“我不需要一個隻能殺一千個敵人的英雄。我需要一把能殺死一千萬個敵人的武器。李明的大腦，就是這把武器的核心。他在這裏多待一分鍾，我們未來就能少死一萬個人。”
    “科技的力量才是沒有極限的。吳越，你要記住這一點。”
    吳越沉默了。他無法理解這種近乎冷酷的計算，但他動搖了。
    “那我們現在……”
    “你的任務，就是帶著特戰團，帶著所有進化者，給我死守城牆。”
    華興國打斷了他，“守到李明的武器造出來為止。用你們的血肉，為科技的誕生，爭取時間。”
    他說完，不再理會吳越，自顧自地走向實驗室另一頭的獨立通訊室。
    華興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戰術手表，分秒不差。
    他拿起加密電話，按下了一個銘記於心的號碼。
    “我是華興國。”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隻等著他接下來的指令。
    “玄鳥，利劍戰鬥機，出動。”
    與此同時，在廣城基地南部，一片被偽裝網覆蓋的巨大地下工事中，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雲霄。
    “‘蒼穹’計劃，一級啟動！”
    “所有地勤人員就位！打開一號至兩百號發射通道！”
    “飛行員登機！重複，飛行員登機！”
    轟隆——！
    大地開始輕微顫動，地上的碎石跳動不已。
    一座座偽裝成山體的巨大閘門向兩側滑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垂直跑道。
    一架架通體塗著暗灰色吸光塗料的新型戰鬥機，被升降平台緩緩托舉至地麵。
    它們的外形流暢而猙獰，充滿了科幻感，與舊時代的任何戰機都截然不同。
    駕駛艙內，飛行員們已經完成了最後的自檢。
    “‘玄鳥一號’準備就緒。”
    “‘玄鳥二號’準備就緒。”
    “……”
    “‘玄鳥十二號’準備就緒。”
    指揮塔台內，命令下達：“‘玄鳥’編隊，準許起飛！目標，城北獸潮聚集區！為你們導航的，是兩年前我們送上天的那顆‘紅霧一號’！它會為你們刺破紅霧！”
    戰機的引擎噴口，爆發出幽藍色的烈焰。
    那不是航空煤油燃燒的顏色，那是晶核能量被激發到極致的光芒。
    沒有漫長的滑跑。
    十二架戰機在平台的托舉下，引擎咆哮，垂直升空，如同十二支射向天空的利劍，瞬間穿透了地麵上那層紅色的濃霧。
    它們衝入更高空的紅色霧靄之中，機身表麵的特殊塗層開始發揮作用，將紅霧的能量幹擾降至最低。
    在它們的駕駛艙屏幕上，通過新型衛星與機載雷達的協同工作，下方那片蠕動的獸海被清晰地標注出來，每一個強大的能量源都變成了一個跳動的紅點。
    被紅霧禁錮了兩年的天空，在這一刻，被人類再次征服。
    廣城基地，亮出了它最鋒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