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的心髒，碎了。
    那截貫穿它胸膛的紫色晶骨，正散發著不朽的光暈，瘋狂地磨滅著它的本源。
    “你……”
    阿努比斯還想說些什麽，但陳宇沒有給它機會。
    他另一隻完好的拳頭，再一次，重重地砸在了阿努比斯的下顎。
    【哢——嚓！】
    這一次，是頸骨斷裂的聲音。
    阿努比斯龐大的身軀再也無法維持平衡，向後倒飛出去。
    也就在這時，阿努比斯手中的冥神杖，發出了最後的哀鳴。
    杖身之上，那顆猙獰的胡狼頭顱，雙眼中燃起了墨綠色的幽火。
    杖身寸寸崩解，化作純粹的腐敗神能，回流向阿努比斯。
    “轟！”
    一股遠超之前的恐怖氣息，從阿努比斯身上爆發出來。
    那不是力量的增強，而是生命最後的燃燒。
    一輪吞噬光線的黑日，以它為中心驟然膨脹，瞬間將追擊而至的陳宇吞沒。
    “吾將…永遠伴隨你的周身！”
    古老而怨毒的詛咒，在空間中震蕩。
    而後，黑日猛然收縮，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光，撕裂空間，遁向了南海深處。
    黑光散盡。
    陳宇的身影重新顯露出來。
    他維持著出拳的姿勢，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那身剛剛還在飛速重組的血肉，此刻已經徹底消失了。
    隻剩下一具完整的，閃耀著妖異紫光的晶體骨骼。
    不，不完整。
    晶骨的表麵，附著著一層薄薄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色陰影。
    那陰影正貪婪地啃食著晶骨上的不朽光暈，試圖汙染這具神性的軀體。
    滔天的怒火，在這一刻終於緩緩褪去。
    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的疲憊與空洞。
    邢科死了。
    海市沒了。
    他是贏了，可那又如何呢？
    他連邢科的屍骨都找不到。
    那片被阿努比斯稱之為“安靜”的城市廢墟，如今隻剩下白骨和怪物。
    他那片融合了千萬世記憶的神性海洋，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力量的盡頭，是什麽？
    成為宇宙生命，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那他追求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意識，開始模糊。
    附著在晶骨上的詛咒，像是跗骨之蛆，開始侵蝕他的精神。
    他從空中墜落下去。
    重重地砸在被腐蝕得一片狼藉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從遠處看，一具紫色的骷髏，就那麽安靜地躺在廢土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
    紫色的晶骨，開始自主地發出微光。
    一絲絲金色的絲線，從骨骼的縫隙中滲出，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開始在骨架上攀爬，交織。
    嫩滑的肌理，順著金色的脈絡，重新生長。
    那場景，詭異而神聖，仿佛有無形的工匠，正在用熔化的黃金與初生的血肉，重塑一尊神隻。
    新的皮膚覆蓋了晶骨，那是一種超越凡俗的玉色，細膩得看不到任何毛孔。
    傷口在愈合，血肉在再生。
    四級生命那不講道理的自愈能力，正在驅逐著阿努比斯的詛咒。
    隻是，躺在地上的那個人，依舊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
    廣城，人類聯合陣線臨時指揮中心。
    【警報！檢測到海省區域四級生命體能量反應急劇衰退。】
    【警報！阿努比斯能量信號正在高速遠離，已進入南海深處，信號消失。】
    【警報！另一未知四級生命體能量信號同樣衰退至閾值以下，生命特征極不穩定。】
    【earth】冰冷的合成音，一連串地響起。
    整個指揮中心，所有人都從剛才的緊張中被拉了出來，臉上全是錯愕。
    “什麽情況？結束了？”一個作戰參謀喃喃自語，“誰贏了？”
    “衰退？不穩定？”華興國皺著眉，敲擊著桌麵，“【earth】，能量已經不飽和了吧？把衛星實時畫麵接過來！我要看現場！”
    【指令收到。正在嚐試連接‘天眼’三號衛星……連接成功。視頻信號傳輸中。】
    巨大的光幕上，畫麵一陣閃爍，隨即清晰起來。
    那是衛星發射中心經過毀滅性打擊後的慘狀。
    焦黑的大地，扭曲的鋼鐵，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
    【正在進行紅外生命掃描……掃描到唯一高能量生命體。】
    畫麵被迅速拉近，鎖定在坑洞的邊緣。
    那裏，躺著一具殘破的，幾乎不著寸縷的身體。
    那具身體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玉色，但大片的血肉翻卷著，胸口一個前後通透的巨大空洞，似乎還在冒著黑氣。
    整個人就像一個被玩壞的陶瓷娃娃，破碎，卻又詭異地保持著完整的人形。
    “這是……人類？”吳越捂著自己的傷口，不敢相信地問。
    “跟阿努比斯打完，還能剩下一個人形？”
    “這個四級生命，是個人？”
    指揮中心裏，議論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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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被這衝擊性的一幕震撼了。
    他們預想過無數種結局，唯獨沒想過，那個能與阿努比斯分庭抗禮的恐怖存在，會是一個人類。
    華興國沒有說話，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具殘破的身體，大腦在飛速運轉。
    一個能對抗阿努比斯的人類。
    一個新晉的，不知敵友的四級進化者。
    這對人類聯合陣線來說，究竟是天大的機遇，還是更深的災難？
    “這個人……”
    一個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刺破了指揮室裏嘈雜的空氣。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
    李明站在光幕前，整個人像一尊雕塑。
    他那雙總是閃爍著數據流的瞳孔，此刻隻倒映著屏幕上那個殘破的身影。
    別人隻能看出那是一個人形。
    但他，卻從那破碎的輪廓中，辨認出了一個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影子。
    那個在末世之初，帶著他和邢科一路衝殺出來的身影。
    那個總是走在最前麵，為他們擋下所有危險的身影。
    他以為他已經死了。他以為他跟薑妍一起，永遠地消失在了那個地心空間裏。
    可現在……
    李明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死死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緩緩抬起手，指著屏幕，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明？”華興國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你認識他？”
    李明沒有回答，隻是猛地轉過頭，雙眼通紅地看著華興國，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了下一句話。
    “快去救他！”
    那不是請求，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帶著血淚的嘶吼。
    華興國被他這副模樣震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個永遠冷靜理性的年輕人，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刻。
    “他是誰？”華興過追問。
    “陳宇！”李明吼道，“他是陳宇啊！”
    陳宇！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指揮中心炸響。
    華國最初的人類序列強者，那個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海省戰局，卻又神秘失蹤了三年的男人。
    “他沒死嗎？”
    “他成了四級生命？”
    “天啊……”
    華興國的大腦嗡的一聲，所有的疑慮，所有的算計，在這一刻被一個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那不是什麽未知的威脅。
    那是自己人！
    是我們華國的，最強的底牌！
    “【earth】！”華興國不再有任何猶豫，對著通訊器咆哮起來。
    “給我派出所有能動用的‘玄鳥’戰鬥機！清空航線！不計任何代價！把他給我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指令確認。】
    “快！快！快！”
    華興國抓著李明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這個一向沉穩的基地首長，此刻激動得像個孩子。
    “我們把他帶回來！李明！我們把他帶回來！”
    李明沒有回應，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具殘破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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