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架“玄鳥”戰鬥機，撕開紅霧，以一種野蠻的姿態懸停在衛星發射中心上空。
    艙門開啟，數道纜繩垂下，全副武裝的醫療兵和特戰隊員順著纜繩滑降，踏上了這片焦黑的土地。
    “我的天，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個年輕的醫療兵踩在琉璃化的地麵上，發出了驚歎。
    “少廢話！執行任務！”隊長嗬斥道，“搜尋目標，就在那個坑洞邊緣！”
    眾人快步衝向那個被四級生命交鋒餘波轟出的大坑。當他們看到坑邊躺著的那具身體時，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一個醫護人員快步上前，蹲下身，儀器在他手腕上發出了微弱的滴滴聲。
    “還……活著。”他回頭，臉上是一種混合著驚恐與不可思議的表情，“但這身體……簡直像一具被抽幹了水分的幹屍。”
    陳宇的身體，隻有一層薄薄的皮膚勉強包裹著骨架，胸口那個恐怖的空洞還在逸散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整個人幹癟、枯槁，與他們從光幕上看到的那個玉色身軀判若兩人。
    “他承受了那道死光的全部威力。”另一個隊員判斷道，“這種程度的能量侵蝕，居然還能維持生命體征？”
    “快別分析了！華首長在看著呢！”隊長吼道，“擔架！快！把他弄上去！小心點，別讓他散架了！”
    整個救援過程，通過隊員頭盔上的攝像頭，被實時傳輸回廣城基地。
    華興國站在光幕前，拳頭就沒鬆開過。“怎麽樣？情況怎麽樣？”
    “首長，目標生命體征極度微弱！”通訊員大聲匯報，“醫療組正在進行緊急處理！”
    李明就站在華興國的身後，他一言不發，隻是看著屏幕裏那具被小心翼翼抬上擔架的幹癟身體。
    他的大腦，那台本該進行著無數次超頻運算的超級計算機，此刻一片空白。
    “返航！立刻返航！”華興國下達了命令。
    “玄鳥”機群拉升高度，調轉方向，向著廣城基地全速飛去。
    就在機群途經海市廢墟上空時，異變突生。
    “警報！偵測到大量高速移動目標！”【earth】獨特的仿人類女生聲音在駕駛艙內響起。
    無數黑點從下方的城市廢墟中升騰而起，那是一群翼展超過五米的變異海鷗，它們的眼睛是嗜血的赤紅色，尖銳的喙閃著金屬的光澤。
    “又是這些雜碎！”編隊隊長罵了一句，“開啟能量護盾！二號、三號機，準備發射幹擾彈！”
    淡藍色的能量護罩在機身外瞬間成型。
    “砰砰砰砰！”
    鳥群悍不畏死地撞了上來，在護罩上激起一圈圈漣漪。
    “數量太多了！它們在啃食護盾！”
    “怕什麽！”隊長冷笑，“讓這些扁毛畜生見識見識我們的新玩意兒！”
    “所有戰機，切換至戰鬥模式！開火！”
    機翼下方，一排排猙獰的炮口探出，噴射出密集的火舌。
    新型的能量子彈在空中劃出致命的軌跡，將一隻隻變異海鷗淩空打爆。
    曾經讓舊式戰機頭疼不已的鳥群，在擁有了新型發動機和能量武器的“玄鳥”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不到五分鍾，一場短暫而激烈的空戰結束。機群衝破了最後的阻礙，消失在天際。
    ……
    廣城基地，最高級別的醫療中心。
    一間純白色的病房裏，安靜得隻能聽到維生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陳宇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線。
    穿著幹淨的病號服，那具幹癟的身體，在接連幾日的恢複之下，已經初具人形。
    時間流逝。
    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金色的瞳孔裏，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沒有重見天日的喜悅。隻有一片死寂，一片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古井無波的漠然。
    在阿努比斯爆發死光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死在衛星發射中心，和薑妍一起，永遠地就在那裏的。
    他以為自己已經告別了這個世界。
    可他又回來了，像是記憶中的無盡的重生循環一樣。
    腦海中，被屠戮的海市基地，薑妍被無盡能量擊中的畫麵，如同兩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為什麽還要活著？
    這算什麽？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一次又一次地看著身邊的人離去，這難道不是最殘忍的刑罰嗎？
    他的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裏移動。
    然後，他注意到了床邊的椅子上，趴著一個人。
    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連衣裙，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的臉。
    她似乎很累了，就那樣趴在床沿，睡得很沉。
    陳宇的瞳孔，在那一刻，驟然收縮。
    他不需要看清那張臉。
    那個輪廓，那個身影，那種感覺……已經在他那千萬次輪回的記憶裏，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曹艾青？！
    怎麽會是她？
    她是他的執念，是他輪回的與終點。
    可那不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的他，愛的人是薑妍。那個熱情似火，那個將後背交給他，那個最後為了他化作漫天光雨的女孩。
    這一世，他和薑妍的愛情，以最悲壯的方式落幕。
    這一世，邢科生死未卜，連屍骨都找不到。
    活下去的希望，對他而言，早已是奢侈品。
    他看著趴在床邊熟睡的曹艾青，心中湧起的，不是久別重逢的激動，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撕裂般的複雜情感。
    他愛她，那是銘刻在靈魂最深處的本能。
    他又無比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孩，隻是一個相似的幻影。她不是“那個”她。
    她不認識他，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曾有過的，跨越時空的糾葛。
    而他，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資格，去開始一段新的故事了。
    巨大的悲傷與荒謬感，將他徹底吞沒。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仿佛隻要不去看，不去想，這個殘酷的世界，就能暫時地與他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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