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的提議，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去華國？”伊芙蘭重複了一遍陳宇的邀請，她扶了扶無框眼鏡，鏡片後的藍色瞳孔裏閃過一絲計算的光芒，“陳宇先生，你確定華國能接納我？一個掌握著【earth】部分權限，並且了解太多美利堅黑科技的科學家？而且我是美利堅人。”
    她的話很直接，像手術刀一樣精準。
    陳宇笑了。“博士，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未來要依靠大自然的力量。而我，就是那個勝負手。我們華國，從不拒絕任何一個朋友，尤其是能幫我們贏得未來的朋友。”
    伊芙蘭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雪花跳動著。最終，她點了點頭。“我接受你的邀請。湯普森的‘創世計劃’是一條死路，我需要一個新的平台。不過，我該怎麽過去？我可不會飛。”
    陳宇還沒來得及回答，身旁的曹艾青已經站了起來。
    一層溫暖的、仿佛能洗滌世間一切塵埃的白色光芒，從她身上彌漫開來。
    她打開艙門，整個人懸浮在狂暴的氣流之中，卻衣袂不動，發絲不亂。她朝著那架武裝直升機伸出了手。
    “博士，我來接你。”
    直升機內，伊芙蘭透過舷窗，看著那個沐浴在白光中的東方女孩。她那雙總是充滿理性與邏輯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驚豔這個神色。
    這個女孩，真的太好看了……
    陳宇的身體轉向機艙內那三名一直沉默不語的白人進化者。他們從始至終都像三尊雕塑，但此刻，他們的身體都繃緊了。
    “各位，”陳宇的語氣很平靜，“很抱歉，這次的戰鬥沒有你們發揮的機會。接下來，你們有什麽打算？是跟我一起回廣城基地，還是……”
    他話未說完，為首的那名身材最為魁梧的白人進化者，上前一步，用一種有些生硬的中文問道：“陳宇先生，我們能問一個問題嗎？”
    “說。”
    “請問，您以後，是會一直待在廣城基地嗎？”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陳宇的意料。他思索了片刻，腦海裏閃過華興國和李明那一張張臉，閃過廣城基地裏那些熟悉的人。目前來看，那裏確實是最好的去處。
    他點了點頭。“對，沒什麽意外的話，我會待在廣城。”
    得到肯定的答複，三名白人進化者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向陳宇低下了頭，這是一個戰士向領袖效忠的姿態。
    “那麽，我們願意追隨您，返回廣城。”為首的進化者沉聲說道。
    陳宇心裏微微一動。
    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影響力了嗎？這些人，他們寧願背井離鄉，去一個陌生的國度，也要跟在自己身邊。
    這或許不僅僅是力量帶來的威懾，更是一種選擇，一種對未來的押注。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伊芙蘭博士很快就被曹艾青安全地接到了利劍戰鬥機上。她的表情依舊冷靜，但偶爾瞥向曹艾青的動作，還是帶上了一絲探究和敬畏。
    陳宇的離開，沒有通知湯普森。他甚至懶得去想那個瘋子在發現自己和天啟巨獸的能量信號雙雙消失後，會是怎樣一副狂喜或者錯愕的表情。
    他覺得自己沒有直接衝進伊甸基地，把那個地下三百米的烏龜殼連同湯普森一起砸爛，已經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至於天啟巨獸的屍體……在那種級別的核爆中心，恐怕連一個完整的細胞都找不到了。
    陳宇也沒有絲毫興趣去那片毀滅之地上搜尋什麽。
    畢竟，最核心的那枚四級晶核，早在核彈落下之前，就已經被他用最蠻橫的方式，從天啟巨獸的頭顱裏硬生生掏了出來。
    利劍戰鬥機調轉方向，朝著大西洋彼岸的華國飛去。
    漫長的航行中，機艙內一片安靜。陳宇靠在舷窗邊，看著下方翻滾的雲海，思緒卻飄得很遠。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把許久未用的武器，磐石。
    那柄沉重的，樸實無華的棍子，陪他走過了最初、最艱難的歲月。
    自從晉升四級之後，他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純粹的力量，磐石已經很久沒有派上用場了。
    也不知道當初在杭城基地，為他鍛造出磐石的那位老師傅，現在還在不在。
    杭城……
    一個念頭，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裏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他對機艙裏的眾人說道，然後拍了拍那名白人進化者的肩膀，“你們到了廣城基地，直接報我的名字就行，華首長會安排好一切。”
    說完，他走向艙門。
    “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躍出了機艙，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曹艾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也跟著他一躍而下。白色的光芒包裹著兩人，在萬米高空之上，如履平地。
    杭城上空。
    強風吹拂。
    “艾青，”陳宇懸停在強風之中，看著身旁同樣被白光籠罩的女孩，“我當時，在杭城基地的時候，我還回去找過你，你當時在哪？”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曹艾青一怔，她偏過頭，看著陳宇那雙金色的瞳孔，裏麵映著她有些茫然的臉。“找我？什麽時候？我……我好像不記得了。你都去哪裏找了？”
    “就杭城基地啊，他們當時說你離開了，你去哪了？”陳宇回想著。
    “可惜，我沒找著。我當時還在想，如果那時候找到你，會發生什麽呢？”
    “也許……也許我當時在學校的避難所吧。”曹艾青的回答有些遲疑，她努力地在腦海裏搜索著那段記憶，卻隻是一片模糊的空白，“我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不記得了？　　高中的事情也忘了，這個也忘了？
    陳宇停下了訴說，他從中嗅出了一絲不對勁。
    他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那雙清澈卻帶著一絲困惑的眼睛。那裏麵沒有偽裝，沒有閃躲，隻有純粹的、真實的茫然。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從他胸腔深處翻湧上來。
    “艾青。”
    他再次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你是真的記不清了？”
    “還是說，你壓根……就沒了那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