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基地，地底三百米。
    一間獨特的房間裏。
    空氣中混雜著焊錫、塵土和汗液的味道，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排排服務器上閃爍的指示燈。
    一個隻穿著白色背心的小老頭，正趴在一台鏽跡斑斑的控製台前，幹瘦的手指在布滿灰塵的鍵盤上敲擊著，動作遲緩卻精準。
    他的身後，站著十幾個人，他們一動不動，像一群沉默的雕塑，將這本就狹小的空間擠得更加擁堵。
    人群中，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形最為挺拔。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肩章早已摘去，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卻未曾被歲月磨去分毫。
    他就是李天一，京城基地的首長，曾經的華國最高領袖。
    “錢老，有結果了嗎？”李天一開口，他的嗓音沙啞，像兩塊砂紙在摩擦。
    被稱為錢老的白背心老頭，錢仲愷，沒有回頭。他小心翼翼地將一根數據線插入一個古老的接口，然後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
    “最後一次燒錄完成了，能不能連上，就看這一次了。”
    他說著，伸出一根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控製台上的一個紅色按鈕。
    嗡——
    老舊的設備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屏幕閃爍了幾下，滿是雪花點的雜音。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刺啦……刺啦……
    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像一把鈍刀，割著每個人的神經。
    突然，雜音消失了。
    屏幕中央，一行綠色的字符跳了出來：【連接成功：紅霧十七號衛星】
    “成功了！”
    “連上了！我們連上了！”
    人群中爆發出幾聲壓抑到極致的歡呼，但很快又被他們自己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驚動了什麽東西。他們互相擁抱著，無聲地流著眼淚。
    李天一緊繃的身體，也終於鬆弛了下來。他走上前，拍了拍錢仲愷的肩膀。
    “錢老，立刻發送求援訊息。”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每一個字都沉重如山。
    “告訴所有能收到訊息的基地，京城基地……尚未陷落。但我們被一頭植物係的四級生物占據，代號‘赫爾墨斯’。
    它的智慧極高，擅長利用分身和孢子進行精神控製，我們至今未能找到它的本體。請求……請求支援！”
    錢仲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將這段關乎百萬人生死的話語，迅速編譯成最原始、最穩定的二進製碼，通過那條脆弱的信道，發送向未知的遠方。
    “首長……”人群中，一個年輕人忍不住開口，他的話語裏帶著哭腔，“要是……要是還是沒人收到，怎麽辦？我們的存糧，撐不過三天了啊。”
    這個問題，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剛剛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堆裏。
    氣氛再次變得死寂。
    李天一緩緩地轉過身，他看著一張張因為饑餓和絕望而蠟黃的臉，他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恐懼，也看到了那恐懼之下，最後一絲信任。
    “諸位，”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這四年來，我很感激大家，一直信賴著我這個不稱職的領袖。”
    “我向你們保證，我李天一，必將與京城共存亡。如果這次的求援，依舊石沉大海……”
    他停頓了一下，挺直了脊梁。
    “我會帶著所有還能戰鬥的戰士，發起最後的衝鋒。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陽光下，而不是在這地洞裏，被一株該死的雜草當成肥料！”
    他的話，沒有激昂的語調，卻有一種決絕的力量，讓所有人的身體都為之一振。
    就在這時，錢仲愷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驚咦。
    “這是什麽？”
    眾人看去，隻見剛剛發送完訊息的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奇怪的圖標。那是一個簡筆畫的小人，正在對著屏幕揮手，看起來有些滑稽，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圖標下方，隻有一個選項。
    【下載】
    錢仲愷遲疑地看向李天一。
    李天一眉頭緊鎖，這個節骨眼上，任何異常都可能致命。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下載它。”
    “……呲……”　　“earth部署完畢……呲……”
    ……
    同一時間，廣城基地。
    廣城基地首席科學家李明，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麵前的全息投影上，二代戰鬥機引擎的模擬測試數據，一片刺眼的紅色。
    “結構強度不達標，能量轉化率過低，散熱係統存在致命缺陷……全都是問題！”
    他煩躁地將數據報告揮手劃到一旁。
    “捕食計劃”進行得如火如荼，人類的個體實力在飛速提升，但作為文明基石的工業科技，卻遭遇了瓶頸。
    沒有更強大的動力，人類就永遠無法擺脫被動挨打的局麵。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手腕上的個人終端，突然發出了急促的震動。
    不是普通的通訊請求。
    是來自人類智腦“earth”的最高優先級警報。
    李明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坐直了身體。
    一道光幕在他麵前展開，“earth”那不帶任何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李明教授，收到來自失聯兩年的京城基地發出的特殊加密信號。】
    【信號已破譯，信息如下：】
    【求援！京城基地尚未陷落，被四級植物係生命‘赫爾墨斯’占據。該生物智慧極高，擅長分身與精神控製，本體位置不明。請求支援！重複，請求支援！】
    李明的瞳孔，驟然收縮。
    京城……還存在？
    而且，已經被一頭四級生物占據了整整四年？
    他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死死地盯著那段文字。
    什麽？四級植物係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