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傾語沉默不語地看著侍從搬過來的箱子，裏麵仿佛天外之物的觸手對她產生了十分強烈的衝擊。她站在不遠處，連一步也沒有邁出去。
    “傾語，有什麽問題嗎？”教皇剛好也在教廷內，聽聞梵家當真派人送來了東西給聖女，又什麽說法都沒有時，就已經意識到了沒準事情真的有眉目了，便也動身過來聖女殿，看看具體的情形。
    梵家的侍從在教廷暢通無阻，嘴巴也很嚴，直到進入了聖女殿，見到了聖女和教皇，才把家主交代的話都講了清楚，說完話也沒有多停留，箱子放下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然後就是梵傾語盯著箱子沉默不語的場景。
    “教皇大人。”梵傾語全身被罩得嚴嚴實實，因為是在聖山的教廷裏，她穿的要更加隆重一些。
    一件高領對襟的及地長袍，上麵密密麻麻地繡滿繁複的紋路，無數米粒大小的珍珠點綴其間，肩頭到胸前裝飾著一串串珍珠做成的流蘇，而江漁送給她的那顆大珍珠則被她做成了項鏈戴在脖子上。
    長袍的下擺分成了六瓣，行走間露出裏麵的一件珍珠銀的壓褶長裙，波光粼粼，增加了些許貴氣。她的手和脖頸同樣被遮蓋地徹底，精美的蕾絲為了不透膚裏麵還有一層珠光麵料的底襯。
    頭部的包裹更是全方位無死角，甚至看不見她的一根發絲遺露在外。長至腰際的厚重頭紗像一個禁製，隔絕了外界對她的所有誘惑，也徹底封閉了她。
    “我用了多少年，才徹底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呢？”聖女喃喃地說，“而現在，我竟然可以擺脫這一切嗎？”
    不怪她現在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她和曆代的聖女比起來，生性過於活潑，天賦極高，但為人靈活鬼點子又多。
    她在成年之前一直在捅婁子，包括但不僅限於收留藍羽那件事...要不是教皇一直庇護她，幫她掃尾，她早就引起軒然大波了。
    可以說是梵傾語用了整個童年來對抗和消化自己是聖女這件事。直到成年，她才終於接受命運的安排，並仿佛在一夕之間就成為了無比合格的聖女。她敬畏和熱愛神明，表現出來對神光的向往也並不是作假，她少年時的叛逆不過是對自己的縱容，她到底還是要走到命運規劃好的道路上的。
    而現在別人突然告訴她，不用獻祭了，不用在三十歲的時候就飛蛾撲火一樣投入神光的懷抱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抬起麵紗之後的眼睛，看向教皇：“教皇大人，真的是萬無一失的嗎？我這樣做了，會不會對梵家，對極光帝國，甚至對...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呢？”也許是有些赧然於自己是否將自己的作用看的過於大了，她越說聲音越小。
    “我相信是萬無一失的。”教皇看著那個箱子，感受這上麵源源不斷傳來的神力，那樣磅礴又深邃，那隻暮柳是付出了大代價的。“你自己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吧。”
    “這對於神光來說，無疑是千年來最好的大餐，它又怎麽還會計較梵家少獻上一位聖女呢？”教皇慈愛地笑了，“這風光霽月的教廷實則暗無天日，你這樣自由不羈的靈魂本就不該被束縛在這裏，怪不得你生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原來一切早已有最好的安排。”
    是啊，每個人的命運其實早就注定好了，站在每一次抉擇的路口時，其實是命運選擇我們，而非我們選擇命運。我們看似有無數次選擇的機會，可我們永遠沿著書寫好的軌跡去前進或後退。
    “孩子，之後有什麽安排呢？”教皇突然問道。
    “額。”梵傾語還思考了一下，開心地說道：“我沒事的時候鑽研了一下武術，但到底隻是研習了理論的部分，如果能徹底自由，我想去拜師好好學習武術。”
    “我想試一試，能不能擁有自己的龍鷹。”梵傾語越說越自信。
    “我還要走遍三大帝國，看一看這輩子沒有看過的風景，要交很多的朋友，去見識不同的風俗，吃以前不能吃的食物。還有，穿各種漂亮的衣服，再也不用把自己包成棺材一樣了！”
    暢想完美好的未來，她才害羞地看向教皇：“然後我想回到極光帝國，陪著我的母親，盡一盡孝道。然後去家族裏的學校教一教後輩，畢竟我們可是頂尖的神職家族，出去的神使可一定不能給梵家丟臉。”
    教皇難得被她逗笑了，又隨口八卦道：“小傾語對結侶有興趣嗎？我實在是難以想象，到底什麽樣的男性能配得上我們的傾語啊。”
    “啊！教皇大人，我還得結侶嗎？”梵傾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屬實是超出她的認知範圍了，畢竟聖女從成年以後連皮膚都不能露在外麵，她所經受的教育裏麵就沒有任何關於結侶這方麵的知識，她對男性也沒有任何興趣和認知。
    “如果在你遊曆的過程中，遇見了情投意合的男性，你就回來找我，我幫你申請結侶大會的資料和名額。當然，如果你一直不想結侶，也不用擔心，這點話我還是能說上的。”這還是教皇第一次在神學領域以外對梵傾語叮囑，頗有點像家族中的大長輩對後輩的關懷和愛護。
    感覺很好，教皇因此感覺到愉悅。
    最終梵傾語在教皇的催促下，竟然第二天就帶著箱子進入聖山深處的宮殿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去，聖女的體質特殊，一進去契約之力就會運轉，神光就會前來按照約定吸收她們的生命，所以在真正三十歲之前，聖女都是不能進去的。
    反而帝王，教皇，甚至梵家的家主都可以在特定的時刻進入聖殿，聆聽神諭。這也是為什麽梵傾音孩提時覺醒天賦時被教皇帶進去麵見了神光的原因。
    他們供奉神光，當然可以問國運，測天賦之類的。
    所以當梵傾語看見冰雪深處那座開滿鮮花，鳥語花香的聖殿城堡時，被眼前壯觀美麗又不合常理的建築時，徹底被驚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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