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交換梵傾音的生育權。”
    這句話尾音還沒有落下，恰好一道高聳的浪花就這樣拍在了礁石上，聲勢浩大，破碎在孔儀澈的腳邊。
    冰冷的海水和徹夜浸透的雨水交織，寒氣一路蔓延進他的心底。
    隨後他就看見江漁眼睛裏突然像是熄滅了什麽，她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然後勾起了一個沒什麽溫度的笑容。
    “你有幾成的把握？”江漁有些懷疑。摩亞都毫無辦法，凡世的劇毒真能創造奇跡嗎？
    “八成以上。”孔儀澈聽見自己的話音破碎，可江漁眉頭都不再動一下。“這還隻是十年之內讓他恢複健康的概率，如果不強求時間，概率會更高。”
    他看見江漁沉默下來，心突然慌得像被一隻巨手狠狠擠壓 不受控製地解釋道：“以神使現在的身體，就算逐漸可以恢複健康，十年之內哪怕服用生育果，也不可能孕育子嗣...”
    “你以為我在乎這個嗎？”江漁冷冷地打斷他，輕輕說：“隻要能讓傾音恢複健康，讓我即刻去死都行。”
    “況且，傾音也不會在意的。”江漁想到傾音每每看向她時如水一樣溫和又包容的目光，笑容帶了些許溫暖：“我做任何決定，他都會支持我的。”
    江漁看向孔儀澈，看到他可憐兮兮獨自站在嶙峋潮濕的礁石之上，心裏已經難以泛起憐愛之情。
    她明白以他的角度來說，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對家族，對他的父親有所交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以這樣的時代背景來說，她不應該指責他。也不至於矯情到他謀求子嗣就完全否認兩人的感情。
    她見過他的真心。
    所以她能感受到他此刻才是最痛苦的。
    但她有權利生氣，和失望。
    也是，人生怎麽可能處處修得圓滿。
    江漁沒有什麽可猶豫的：“那就成交。”
    既然是交易，那她也得確保自己的既得利益：“傾音什麽時候徹底恢複，你什麽時候去領生育果吧。”
    說完她不再看孔儀澈，轉身離開了窗戶邊。
    孔儀澈的嘴角再也提不起來，他努力了幾次都沒有勾起一個哪怕勉強的弧度，在看到江漁頭也不回地離開，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了下去。
    他的頭深深埋了下去，在任何人看不見的地方，那雙從來和風細雨的眸子裏布滿血絲，眼淚不要命地砸下去。
    他拚命的吞咽嘴裏的血腥味，整個人仿若和那塊沉寂的礁石融為一體。
    而江漁在轉過身後，才發現不遠處正佇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張從來都是亦邪亦正的麵容上此刻沉默著，帶著對她的心疼。
    在觸及到那雙明析一切的澄黃色雙瞳，江漁竭力想要維持的雲淡風輕瞬間就垮掉了。
    她想對他露出個笑容，眼淚卻先一步滑落。
    而這滴淚水徹底點燃了凱斯蘭的怒火和戾氣。低氣壓一瞬間籠罩住男人，他長腿邁開，幾乎立刻就衝了出去。
    “不要去了。”江漁聲音很輕，卻在刹那就止住了男人的動作。
    “他沒有資格這樣威脅你。”凱斯蘭咬著牙，聲音嘶啞：“他根本不知道他錯過了什麽，他不值得，他該死！”
    “即便這樣，你還要選他嗎？！”凱斯蘭根本不理解。江漁這女人心腸硬的時候堪比堅冰，又總是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
    像這樣的一次次視家族為首位的家夥根本不配和他們一起站在江漁的身邊。
    不提他和摩亞這樣的孤家寡人了，林奕和梵傾音誰身後沒有站著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
    “每個人的立場是不一樣的。”開解的人變成了江漁，也可能是在勸說自己：“我也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首選。”
    “你本來就不應該選他！”凱斯蘭快要氣死了：“優秀男人都死光了嗎？！非得是他？！”
    江漁頭微微地低下，一縷發絲順著臉頰柔和地垂落，是極其溫柔的一道弧線，她在很短的時間勸好了自己，並且嚐試阻止凱斯蘭。
    “別再刺激他了，好嗎？”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意，認真地看向凱斯蘭：“他是我們的家人，不是仇人。”
    “......”凱斯蘭拳頭握的咯吱作響，腮幫子都因為咬牙切齒微微的鼓起，良久，才把頭偏向一邊，看著地麵，說出一句：“算了。”
    “反正我是真心不需要也不想要後代的，倒也不會占了梵傾音的名額。”他忿忿地說：“等孔儀澈知道的那一天，他自己估計都恨不得掐死自己。”
    江漁看向凱斯蘭。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說起不要後代的這件事了。
    以前可能隻是用來增加籌碼，讓她選他。現在就明顯是在安慰她了，希望她不要糾結在後代的名額分配上，他徹底退出以保證她的安心。
    分明是一身逆鱗肚皮柔軟的小黑龍。
    以前叫他貓頭鷹還真是不貼切，別扭又心軟，狠辣又純情的“惡龍”才最貼切。
    “惡龍”生下來的小奶龍估計也會超可愛吧，她看著凱斯蘭，心裏有了另外的計較。
    不過誰知道到底能不能成，還是先別告訴這家夥了吧。
    她本想隨緣，可這家夥太可愛了，她越來越深的喜歡驅使她想要更加努力去爭取一下。
    畢竟人定勝天嘛。
    她走到凱斯蘭身邊，主動抱住了他。
    男人穿著一件柔軟的家居長袍，難得選擇了暖暖的米色，想來是昨晚陪著靜月睡覺特意換的。
    就像是凶獸一頭紮進了溫柔的囚籠，心甘情願被馴服。江漁還蠻高興自己是這囚籠的。
    她貪婪地抱著凱斯蘭勁瘦有力的腰：“可是你還蠻適合當爸爸的呢，靜月很喜歡你哎！”
    凱斯蘭有些臉紅，想到那奶呼呼的小娃娃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不怕他的人真是不太多，看來是真的投緣。
    可惜越到關鍵時候嘴瓢的毛病就越嚴重，大哥直接一句接梗徹底封神：
    “你要是想的話，偷偷叫我兩聲爸爸也不是不行。”
    “......”江漁抬頭看著眼前的大聰明：“你下次回王城的時候不然去江家找我父親說說你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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