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警署、金杯與“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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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玉“備車”二字出口,帶著不容置疑的女帝口吻,仿佛下一瞬就該有鑲金嵌玉的禦輦無聲滑至門前。鹿玖和蘇青博士卻是齊齊一愣,麵麵相覷,空氣裏飄蕩著一絲微妙的尷尬。
    “呃…陛下,”鹿玖撓了撓頭,眼神飄向維修店角落,“車…倒是有,就是…” 他快步過去,從一堆廢棄電路板和舊輪胎後麵,吭哧吭哧地拽出來一輛…車。
    也不能說不是車。一輛飽經滄桑的五菱宏光麵包車,車漆是褪色了的軍綠色,車身上還有幾道不甚美觀的刮痕,後車窗玻璃上貼著褪色的“專業開鎖、通下水道”小廣告,被撕掉了一半,殘留著頑固的膠印。正是他們創業初期淘來的“座駕”,江湖人稱“金杯戰神”。
    李如玉的目光落在“戰神”身上,那眼神,比看到磐石之眼的核心芯片時還要複雜幾分。她沉默地審視著這匹現代“鐵馬”,從它略顯歪斜的前保險杠,到沾滿泥點的輪轂,最終定格在車頭那個沾著油汙、有點變形的銀色五菱標誌上。這玩意兒…能跑?能載著大華天子出行?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終究沒說什麽,隻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這寒酸的“禦駕”。
    鹿玖如蒙大赦,趕緊拉開車門。一股混合著機油、橡膠和某種可疑食物殘渣的複雜氣味撲麵而來。李如玉麵不改色,微微提了下褲腿她始終不習慣現代褲子),以一種近乎懸浮的姿態,優雅地矮身坐進了副駕駛。蘇青博士則抱著他的寶貝平板和一個工具箱,擠進了後排。
    “戰神”發出幾聲不甘願的咳嗽,在鹿玖一陣手忙腳亂的點火操作後,終於顫巍巍地啟動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帶著點哮喘的意味,車身也隨之輕微抖動,如同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在艱難行禮。鹿玖小心翼翼地掛擋,麵包車以一種隨時可能熄火的謹慎姿態,晃晃悠悠地駛離了磐石維修的門口,匯入夜晚稀疏的車流。閃爍的警燈和警戒線的反光條在後視鏡裏迅速縮小。
    車內氣氛有些沉悶。隻有發動機的喘息和蘇青博士平板上快速滑動的數據流發出的細微聲響。李如玉端坐著,目光透過沾了些灰塵的車窗,平靜地掃過霓虹閃爍的街道、步履匆匆的行人、疾馳而過的各色車輛。這光怪陸離的現代世界,對她而言依舊新鮮,卻又在一次次與“磐石之眼”的交鋒中,染上了別樣的意味。此刻,她的心思全在那台被警方帶走的砂輪機,那如同毒蛇吐信般一閃而逝的波動上。
    “陛下,”蘇青博士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打破了沉默,“玲瓏分析了對麵五金店殘留的能量特征。那個老張頭…或者說偽裝成他的人,離開時使用的‘滑溜’手段,能量特征非常短暫,但指向性很強,像是某種定向的短程幹擾場,專門用來製造視覺和感知上的瞬間錯位。他落地趔趄那一下,應該就是幹擾生效的瞬間,讓警察誤判他可能中彈或絆倒,爭取了零點幾秒的時間差。”
    “斷尾求生,金蟬脫殼。”李如玉的聲音在發動機噪音中依然清晰,帶著一絲冰冷的嘲意,“這‘磐石之眼’,倒是深諳此道。官差來得,也甚是‘及時’。”
    鹿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陛下,您覺得警察那邊…會不會有他們的人?”
    “未必是人。”李如玉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或許是餌,誘使官差成為他們的清道夫,替其抹去痕跡,順便…將那劇毒之物,堂而皇之地置於官衙之內。”她指的是那台砂輪機。
    “金杯戰神”最終停在了燈火通明的東城區警署大院外。警署大樓方正肅穆,藍色的警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門口進出的警員步履匆匆,透著一股井然有序的威嚴感。
    三人下車。李如玉抬頭看了一眼這棟現代官衙,與她記憶中朱牆黃瓦、森嚴壁壘的大理寺截然不同,但那股代表律法秩序的無形壓力感,卻隱隱相通。
    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報案窗口、信息公示屏、等待區的長椅…一切都井然有序又透著一種高效的冰冷。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紙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咖啡氣味。值班警員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公式化地問:“什麽事?”
    李如玉上前一步,姿態從容,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吾等為對麵‘磐石維修’店主。適才警署帶走之證物,事關吾店失竊及監聽一案關鍵線索,特來了解詳情,並懇請查驗相關證物。”
    她的措辭文白夾雜,帶著古意,但意思表達得極其清晰。值班警員愣了一下,目光在李如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眼神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她身後略顯緊張的鹿玖和抱著平板、學者氣息濃厚的蘇青博士,沒有多問,拿起內線電話:“趙隊,樓下有人找,說是‘磐石維修’的,想了解老張頭五金店證物的事。”
    不多時,一個身材敦實、麵容剛毅的中年警官從樓梯上大步下來。正是帶隊突襲五金店的那位國字臉警官。他穿著便服,但那股幹練精悍的氣質絲毫未減,銳利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落在李如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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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就是‘磐石維修’的?”趙隊聲音洪亮,帶著審視,“我是刑警隊趙剛。正好,我們也需要找你們了解些情況。關於那個監聽芯片,還有你們店裏的設備異常。”他顯然已經從初步勘查和審訊那幾個五金店夥計口中,拚湊出一些信息。
    “趙隊長。”李如玉微微頷首,算是回禮,態度不卑不亢,“吾名李如玉。監聽芯片確係吾等發現於店中設備之內,其源頭直指對麵五金店。警方行動迅捷,吾等感激。然…”她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貴方帶走之物中,有一台老舊工業砂輪機,其內恐藏有更大隱患。”
    “砂輪機?”趙剛眉頭一皺,顯然對李如玉如此精確地點出這台不起眼的設備有些意外,“那是現場查獲的作案工具之一,初步判斷是改裝過用於破壞你們店裏的設備。它有什麽問題?”
    “非是破壞工具那般簡單。”李如玉語氣篤定,“其內部改裝非同小可,恐為一處隱晦信標,或為‘磐石之眼’所設之餌。吾需親自查驗,方知端倪。”
    “親自查驗?”趙剛斷然搖頭,“證物有嚴格的管理流程,非辦案人員,任何人不得接觸。你們的線索很重要,我們會安排技術部門做詳細檢測分析。”他態度堅決,這是原則問題。
    李如玉並未動怒,隻是眸色更深了些許。她不再言語,隻是微微闔上雙眼,仿佛在閉目養神。然而,一股極其微弱、精純如冰絲的精神力,已悄然從她眉心探出,如同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穿透大廳的空氣,向著警署內部深處蔓延而去。
    鹿玖和蘇青博士屏住了呼吸。他們知道陛下在做什麽——她在感知!以她超越常人的精神力量,去搜尋那台砂輪機散發出的獨特波動!
    趙剛自然毫無察覺,隻覺得麵前這位氣質獨特的女店主突然安靜得有些過分,但他職業的敏感讓他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李如玉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掠過一間間辦公室、走廊、儲物間…警署內部繁雜的氣息和信息流衝擊著她的感知——各種電子設備的電磁噪聲、文件紙張的陳舊氣味、殘留的煙草味、甚至不同警員身上細微的汗味…她如同在信息的汪洋中搜尋一根特定的針。
    突然!
    在感知力延伸至證物室方向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冰冷波動,如同黑暗海底閃爍的幽光,被她捕捉到了!
    就是它!與芯片同源,卻更加隱晦、更加深沉!那股波動並非持續散發,而是像一顆被深埋的、緩慢搏動的邪惡心髒,以一種極低的頻率,向外界發送著某種…信號!或者說,是某種“呼喚”!一個被激活的、沉睡的信標!
    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這波動並非靜止。它似乎在…擴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試圖穿透證物室的金屬櫃門,穿透警署的牆壁,向著城市某個未知的方向延伸!它在嚐試“連接”!
    李如玉倏地睜開雙眼,眼底深處寒光一閃而逝。她看向趙剛,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趙隊長,事態緊急!那砂輪機並非死物,其內部裝置已被激活,此刻正持續散發特殊信號!其目標不明,但危害或遠超預期!此物置於警署,如同引狼入室,更恐為‘磐石之眼’下一步行動之引信!”
    趙剛被她眼中瞬間爆發的銳利和那斬釘截鐵的語氣震了一下。他辦案多年,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絕不是在危言聳聽。但警署的規矩…他眉頭緊鎖,陷入兩難:“激活?信號?李女士,這需要證據!沒有確鑿的科學檢測報告,我無法…”
    “證據?”李如玉打斷他,指向蘇青博士手中的平板,“蘇卿,將玲瓏截獲之異常能量圖譜,示於趙隊長。”
    蘇青博士立刻上前,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操作。屏幕上瞬間跳出一幅複雜的動態頻譜圖,其中一條極其微弱、卻異常規律的尖峰信號被高亮標記出來,其頻率特征與常見的電磁信號截然不同,帶著一種詭異的規律性。圖譜上清晰標注著信號源指向——警署內部,證物室方向!
    “這是…?”趙剛盯著那圖譜,他雖然不完全懂技術,但警局的技術支援部門也經常提供類似的分析圖,這信號的異常和指向性太過明顯!
    “此乃吾店特殊設備偵測之實時圖譜。”李如玉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信號特征與監聽芯片殘留波動高度同源。趙隊長,此非兒戲!那台砂輪機,非證物,實乃一‘潘多拉魔盒’!每拖延一刻,其散發之信號便可能引來未知之禍!或為定位,或為引爆,或為喚醒他處潛伏之物!”
    “潘多拉魔盒…”趙剛咀嚼著這個詞,看著平板屏幕上那刺眼的信號尖峰,又想到老張頭那詭異消失的手段和現場發現的一些無法解釋的改裝痕跡,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要在警局裏引爆了什麽東西,或者引來了更可怕的襲擊,那後果…他猛地一咬牙,抓起腰間的對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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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術科!證物室!立刻封鎖a7號證物箱!重複,立刻封鎖a7號證物箱!啟動最高級電磁屏蔽!通知拆彈組待命!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證物室走廊!”他語速極快,命令一條接一條。
    急促的腳步聲和對講機的呼喝聲瞬間在警署內響起,氣氛驟然緊張。
    趙剛放下對講機,額角已見汗珠,他看向李如玉,眼神複雜:“李女士,我信你一次!但規矩不能全破!你們…跟我來監控室!技術分析同步進行!我需要你們提供一切關於這個‘魔盒’的信息!立刻!馬上!”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樓梯,李如玉毫不猶豫地跟上,鹿玖和蘇青博士緊隨其後。路過大廳的警員都投來驚詫的目光。
    監控室內,巨大的屏幕牆分割成數十個小畫麵。趙剛指揮技術警員迅速調出了證物室內部的監控畫麵。
    畫麵中,那個貼著a7標簽的沉重證物箱正孤零零地放在一張金屬台上。幾名穿著厚重防護服的技術人員正緊張地用某種儀器掃描箱子,同時將幾塊黑色的、厚重的板材迅速貼在箱子四周——顯然是臨時加裝的電磁屏蔽裝置。
    “信號強度在屏蔽後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但…隊長,它還在!非常頑固!”一個技術人員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這東西…像是有生命一樣,在抵抗屏蔽!它…它還在嚐試向外發送!”
    監控畫麵似乎也受到了一絲幹擾,邊緣出現細微的雪花噪點。
    李如玉緊盯著屏幕,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屏幕和金屬箱,直視那台邪惡的砂輪機。“非是生命,乃其內置核心構造特殊,能汲取周遭微弱能量維係運轉。此信號非電磁波那般簡單,乃一種…扭曲的‘弦動’。”她用的是最接近理解的詞匯,“其目標…”她微微側頭,似乎在全力感知那被重重屏蔽後依舊頑強的波動指向。
    就在這時,蘇青博士的平板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蜂鳴!屏幕上,玲瓏的界麵瘋狂閃爍紅色!
    “陛下!趙隊長!”蘇青博士聲音都變了調,“信號…信號被屏蔽後發生了畸變!它…它在分裂!衍生出多個次級微弱信號源!指向…指向城市不同方向!玲瓏正在嚐試定位…第一個信號源坐標正在解析…坐標是…是…”
    他猛地抬頭,臉上血色褪盡,眼中充滿驚駭:
    “城西!廢棄的第七紡織廠!”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監控畫麵中,那個a7號證物箱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了一下!箱體表麵臨時貼上的電磁屏蔽板邊緣,竟然冒出了一縷極其微弱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藍白色電火花!
    滋啦——
    一聲微弱的、令人牙酸的電流聲,通過監控室的音響隱約傳了出來。
    整個監控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儀器運轉的低鳴和那令人心悸的電流餘音在空氣中回蕩。趙剛的臉色變得鐵青,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李如玉緩緩站直了身體,周身的氣息仿佛沉靜的冰海下湧動著即將爆發的熔岩。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死寂的證物箱,又望向窗外城西的方向,紅藍警燈的光芒在她深潭般的眼眸中明滅不定。
    “引蛇出洞,聲東擊西…”她低聲自語,冰冷的聲音裏淬著殺意,“好手段。既如此…”她轉向趙剛,語氣斬釘截鐵:
    “趙隊長,此間‘魔盒’,務必以最高規格封存處置,萬不可擅動!紡織廠之信號,吾等即刻前往查探!此乃‘磐石之眼’所露之爪牙,亦是…其葬身之地!”
    話音未落,她已轉身,寬大的現代外套衣擺帶起一陣微風,率先向監控室外走去。目標明確:城西,第七紡織廠!
    鹿玖和蘇青博士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上。趙剛看著三人決然的背影,尤其是李如玉那仿佛能劈開一切阻礙的氣勢,猛地抓起對講機:
    “一組!二組!立刻集合!配實彈!目標城西第七紡織廠!快!通知特警隊支援!有高度危險目標!重複,高度危險目標!”他一邊下令,一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疾步追了出去。警署大樓內,刺耳的集合哨聲尖銳地響起,徹底撕破了夜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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