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區塊鏈研討會開得高效而充實。鹿玖站在台上，從容闡述著“磐石”技術如何與維京物流的實體網絡結合，構建更透明、更安全的供應鏈體係。他思路清晰，引證紮實，麵對台下專家和高管的提問應對自如，身上已然褪去了最初的青澀，多了幾分沉穩自信的氣度。
    隻是，他的思緒偶爾會飄向窗外，算著時間，想著晚上該做什麽魚，清蒸？紅燒？還是……她會不會更喜歡酸菜魚？這個念頭讓他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一絲笑意，又被迅速斂去，專注於眼前的議題。
    研討會結束，婉拒了會後聚餐的邀請，鹿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趕回了家。夕陽的餘暉將公寓樓染成溫暖的金色，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安寧氣息，與上午安全屋的冰冷壓抑仿佛兩個世界。
    他先去小區生鮮超市精心挑選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鱖魚，又買了些新鮮的配菜和調料，這才提著大包小包上樓。
    打開門，屋內很安靜，李如玉似乎還沒回來。鹿玖換了鞋，徑直走進廚房，係上圍裙，開始忙碌起來。
    他決定做一道清淡的蔥油鱖魚，最大程度保留魚肉的鮮甜，也適合她傷後調理。刮鱗、去內髒、清洗、改花刀……他的動作熟練而流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和……愉悅。廚房裏很快響起了規律的切菜聲和水流聲。
    就在他將醃製好的魚放入蒸鍋，打開火時，玄關傳來了開門聲。
    鹿玖探出頭，看到李如玉正走進來。她似乎剛從公司回來，身上還帶著室外微涼的空氣和一絲疲憊，但眼神清澈，氣色比上午又好了一些。她脫下外套掛好，目光自然地轉向廚房，看到了係著圍裙、手裏還拿著蔥花的鹿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鹿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裏的蔥：“您回來了？魚剛蒸上，很快就好。”
    李如玉的目光在他係著卡通圍裙的身上停頓了半秒，清冷的眸光似乎微微閃動了一下，極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書房或客廳，而是走到廚房門口，看著裏麵忙碌的景象和灶台上冒出的蒸汽。
    “需要朕做什麽？”她忽然開口問道，語氣平淡，仿佛在詢問一項工作流程。
    鹿玖愣了一下，差點切到手，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您休息就好，馬上就能吃了。”讓女帝陛下幫忙打下手？他想都不敢想。
    李如玉卻沒離開，隻是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他忙碌。她的存在感極強，即使不說話，也讓鹿玖有些手足無措，又夾雜著一絲隱秘的歡喜。他盡量表現得自然，翻炒著鍋裏的青菜，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瞟向她。
    夕陽的最後一道光透過廚房窗戶，溫柔地籠罩著她，柔和了她過於清晰的輪廓。她微微側著頭，長睫低垂，看著咕嘟冒泡的蒸鍋和翻炒的青菜，眼神有些放空，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裏，那神情褪去了所有鋒芒，竟有種罕見的柔和與……居家感。
    鹿玖看得有些呆了，直到鍋裏的油爆了一下，才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關小火力。
    李如玉似乎被這動靜驚擾，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錯覺。她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廚房門口。
    鹿玖輕輕鬆了口氣，心裏卻有點空落落的。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蔥油鱖魚色澤誘人，香氣撲鼻，搭配著清炒時蔬和一碗簡單的番茄蛋花湯，看起來溫馨而可口。
    兩人相對坐下。鹿玖有些緊張地看著李如玉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雪白的魚肉，蘸了點盤底的醬汁，送入口中。
    她細嚼慢咽，動作優雅，臉上沒什麽表情。
    “怎麽樣？”鹿玖忍不住問道，像個等待老師點評的學生。
    李如玉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這才看向他，給出了評價：“尚可。火候掌握得不錯，魚肉鮮嫩。”
    又是“尚可”。但鹿玖卻像是聽到了最高讚譽，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您喜歡就好。”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卻不再有之前的疏離感。空氣中流淌著一種默契而溫馨的氛圍。鹿玖不時偷偷看她，發現她確實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飯，那盤魚也吃了不少，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
    吃完飯，鹿玖照例收拾碗筷。李如玉這次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起身，將空盤子疊起來，遞給了他。
    這個小小的、自然的舉動，讓鹿玖再次怔住。他接過盤子，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指，兩人都微微一頓。
    鹿玖耳根發熱，趕緊端著碗筷鑽進廚房。水流聲嘩嘩響起，掩蓋了他有些過快的心跳。
    等他洗完碗出來，發現李如玉並沒有回房間，而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拿著平板電腦，似乎在瀏覽新聞，但眼神並沒有聚焦。柔和的落地燈光在她身上鍍上一層光暈。
    鹿玖擦幹手，猶豫了一下，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在側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拿起一本之前沒看完的商業雜誌，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客廳裏很安靜，隻有平板電腦偶爾劃過的輕微聲響和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今日研討會，順利嗎？”李如玉忽然開口，目光依舊落在平板上，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挺順利的。”鹿玖連忙坐直身體，“幾位專家對我們和維京物流的合作模式很感興趣，提了不少有建設性的意見。”他簡單地匯報了幾句重點。
    李如玉靜靜聽著，偶爾點一下頭。工作的話題似乎打破了那層微妙的尷尬，讓氣氛變得更加自然。
    聊完工作，又陷入短暫的沉默。但這次沉默並不難受。
    鹿玖鼓起勇氣，看向她，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娘娘，您…您的傷，晚上還需要…需要我幫忙疏導一下嗎？”問完這句話，他的臉瞬間紅透了，心跳如擂鼓。
    李如玉劃動屏幕的手指頓住了。她抬起眼，清冷的眸光落在他通紅的臉和緊張的眼神上，停留了幾秒。客廳柔和的光線讓她的眼神看起來不像白天那麽具有壓迫感。
    “不必。”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平板，聲音平淡無波，“朕已無大礙，自行調息即可。”
    “……哦，好。”鹿玖心裏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也不敢強求。
    然而，李如玉沉默了片刻，卻又極輕地補充了一句，輕得幾乎像是自言自語：“…若有不適，朕自會喚你。”
    鹿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這句話的意思是……
    李如玉卻不再看他，仿佛剛才什麽都沒說，專注地看著平板，隻是那白皙的耳廓，在燈光下似乎微微泛起了極淡的粉色。
    巨大的喜悅如同煙花般在鹿玖心中炸開！他努力抿住嘴，才忍住沒傻笑出來，隻能用力點頭：“嗯！我隨時都在！”
    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而曖昧，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絲線纏繞，將兩人輕輕聯結。
    又坐了一會兒，李如玉放下平板，站起身：“朕去靜修了。”
    “好，您早點休息。”鹿玖也連忙站起來。
    李如玉走向臥室，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來：“明早，朕想喝小米粥。”
    說完，便關上了房門。
    鹿玖獨自站在客廳裏，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回味著那句再簡單不過的“點餐”，隻覺得心裏像是灌滿了溫熱的蜂蜜，甜得發脹，暖得醉人。
    窗外月色正好，室內燈火溫暖。冰冷的陰謀與殺伐似乎都被隔絕在外，這一刻，隻有粥的溫軟和魚的鮮香，以及那悄然滋長、心照不宣的情愫，在靜靜地流淌。
    夜還很長，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正朝著更加溫暖的方向，悄然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