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尚未完全驅散夜的涼意，廚房裏已經彌漫開小米粥質樸溫暖的香氣。鹿玖係著圍裙，小心地攪動著砂鍋裏的粥，看著米粒翻滾開花，變成一鍋金黃粘稠的暖粥。他特意用文火慢熬了許久，粥油都熬了出來，最是養胃。
    想起昨夜她那句“若有不適，朕自會喚你”和點粥時別別扭扭的樣子，鹿玖的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翹。他將粥盛入兩個白瓷碗，又配了一小碟醬黃瓜和一小碟肉鬆，簡單卻用心。
    餐廳裏，李如玉已經端坐在桌前。她今日穿了一身淺灰色的羊絨針織長裙，長發鬆鬆地挽在腦後，幾縷發絲垂落頸側，少了幾分平日的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柔美。她正看著平板電腦上推送的早間財經新聞，聽到鹿玖的腳步聲，抬眸看了一眼。
    陽光透過窗紗，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灑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她的臉色比昨天又紅潤了些，精神看起來不錯。
    “娘娘，早。粥好了。”鹿玖將粥和小菜放到她麵前，聲音不自覺地放得很柔。
    “嗯。”李如玉放下平板，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吹了吹，送入口中。溫熱的粥滑入胃裏，帶來舒適的暖意。她安靜地吃著，速度不快，但很專注。
    鹿玖在她對麵坐下，也陪著她一起吃。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無需言語的寧靜默契。
    “今日有什麽安排？”鹿玖一邊吃一邊自然地問道。張宸落網後，內部的清查和後續處理還需要時間，公司的日常運營也不能放鬆。
    “上午與技術部和安保部開複盤會，重新審定安全 protos。”李如玉語氣平淡，“下午約了兩位院士，探討生物電與神經科學的前沿進展。”她提到後者時，眼神微微凝肅，顯然與“源質”和精神衝擊的研究有關。
    鹿玖點頭：“需要我陪同嗎？”
    “上午的會你參加。下午的會談，朕獨自即可。”李如玉頓了頓，補充道，“你跟進與深科的後續對接，盡快敲定新的技術負責人選，項目進度不能耽誤。”
    “明白。”鹿玖應下。他知道她將深科這個燙手山芋完全交給他，是極大的信任。
    吃完早餐，李如玉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目光不經意般掃過鹿玖已經拆掉紗布、隻貼著一小塊創可貼的臉頰：“傷無礙了？”
    鹿玖摸了摸臉頰，笑道：“早沒事了，皮外傷而已。”
    李如玉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麽，起身拿起平板和手包，向門口走去。鹿玖立刻跟上。
    兩人一同下樓，坐進車裏。車子向著公司駛去。早高峰的車流熙攘，陽光灑滿車廂。
    李如玉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忽然開口，聲音很平靜：“昨夜，朕調息時，舊傷處確有細微波動，但比預想中平穩許多。你之‘磐石澤意’，確有獨到之處。”
    鹿玖的心猛地一跳，看向她平靜的側臉。她這是在……肯定他？甚至主動提及了昨夜他冒昧提出的療傷建議？
    他按捺住激動，謹慎地回答：“能幫到娘娘就好。我的內息修為尚淺，還需勤加練習。”他心裏暗自慶幸昨夜沒有魯莽地再次嚐試，而是尊重了她的意願。
    李如玉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但車廂內的氣氛卻似乎因此變得更加緩和了一些。
    到達公司，兩人立刻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上午的安全複盤會氣氛凝重，技術部和安保部詳細匯報了此次事件的漏洞和整改方案。李如玉聽得極其認真，不時提出一針見血的問題，責令限時整改，雷厲風行的作風讓所有高管都繃緊了神經。鹿玖則從技術實現和資源調配的角度補充了不少建議，兩人配合默契，高效地推動了各項措施的落地。
    會議結束，已是中午。李如玉拒絕了高管們的午餐邀請，隻讓助理送了一份簡餐到辦公室。鹿玖知道她下午還有重要會談，需要時間準備，便也沒有打擾，自己去了員工餐廳。
    下午，鹿玖在處理完幾份緊急文件後，親自去了一趟深科電子。與董事長閉門談了一個多小時，對方果然如李如玉所料，在得知張宸的個人行為及“磐石”願意提供部分技術共享作為補償和誠意後，態度迅速從最初的震驚和憤怒轉為合作與挽回。雙方初步敲定了新的對接人選和後續合作框架。
    返回公司的路上，夕陽西斜。鹿玖看著車窗外繁華的街景，心情卻並不輕鬆。張宸雖然落網，但“影蛛”和背後的“先知”依然隱藏在迷霧中，那詭異的信號源也再無動靜，仿佛從未存在過。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更讓人不安。
    他拿出手機，下意識點開了那個隱藏的監控程序界麵——依舊沒有任何異常觸發。秦海那邊對張宸的深入審訊也陷入了僵局，“影蛛”極其狡猾，沒有留下任何可追蹤的實物線索。
    敵人比想象的更加謹慎和難纏。
    回到公司，李如玉與院士的會談尚未結束。鹿玖沒有去打擾，回到自己辦公室處理後續工作。
    直到華燈初上，李如玉才送走客人，回到頂層辦公室。鹿玖聽到動靜，走過去敲門。
    “進來。”
    鹿玖推門進去，看到李如玉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她似乎有些疲憊，揉著眉心，但眼神依舊明亮銳利，帶著思考後的沉凝。
    “和深科談完了？”她沒有回頭，問道。
    “談完了，很順利，這是備忘錄。”鹿玖將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院士那邊有收獲嗎？”
    李如玉轉過身，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拿起那份備忘錄快速瀏覽著，一邊道：“有些啟發。‘源質’能量與生物電、腦波活動確有潛在關聯，其幹擾機製並非無跡可尋。或許……可以嚐試從屏蔽和反向幹擾入手，研製更有效的防護裝備。”
    她的思路總是清晰而具有前瞻性。
    “需要我協調技術部和實驗室資源嗎？”鹿玖問。
    “嗯。明日你牽頭成立一個專項小組，保密等級最高，直接向朕匯報。”李如玉放下備忘錄，揉了揉手腕，那是一個極其細微的、透露出一絲疲憊的動作。
    鹿玖看在眼裏，心頭微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娘娘，您忙了一天了，晚上想吃什麽？回去我給您做。”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和關切。
    李如玉抬眸看了他一眼，燈光下，她的眸光似乎比平時柔和一些。她沉默了幾秒，才淡淡開口：“隨意。清淡些便可。”
    沒有點名，但也沒有拒絕。
    “好。”鹿玖壓下心中的雀躍，“那我現在去準備一下，您忙完我們就回去？”
    “嗯。”李如玉應了一聲，重新將目光投向桌上的文件。
    鹿玖輕手輕腳地退出辦公室，關上門，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威脅和壓力似乎暫時被衝淡了，此刻他隻想快點回家，為她做一頓可口的晚餐。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眼角餘光似乎瞥見窗外遠處某棟大廈的樓頂，有什麽東西反射了一下夕陽最後的光輝，一閃即逝。
    那光芒……不像普通的玻璃反光，反而有點類似……望遠鏡片或者某種光學儀器的鏡片反光？
    鹿玖的心猛地一沉，腳步頓住。他猛地轉頭，凝神向那個方向望去——卻隻見樓頂空空如也，仿佛剛才那一下隻是他的錯覺。
    是錯覺嗎？ 還是……持續的監視？
    他站在原地，背脊微微發涼，方才那點溫馨的期待瞬間被冰冷的警惕所取代。敵人並未遠離，他們隻是藏得更深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無論暗處有多少眼睛，他都必須守護好這份來之不易的、逐漸升溫的日常。
    他拿出手機，不動聲色地給秦海發了條加密信息：“排查公司周邊三公裏內所有高層建築樓頂，尤其是正對我們辦公樓的方向，查看有無異常痕跡或遺留物。立刻，秘密進行。”
    發完信息，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恢複平靜，走向電梯。但心中的弦，已再次悄然繃緊。
    夜色溫柔，卻也暗藏鋒芒。歸家的路，溫暖與危機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