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陽兵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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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辛表程幾番招募,麾下不過兩萬人馬,精銳大概五千之數。武安君如今有六千多人馬,騎兵近兩千,剩下的步卒披甲超過兩千,從裝備鎧甲的比例來看,已經超過了襄陽軍。當然,大部分唐州軍的鎧甲極為簡易,勉強能夠護住要害。
“下官謹遵大人教誨!”
習宏豐跟鄧禹對視一眼,沒想到第二條路這麽好,雖然實權大打折扣,隻是個暫代,可那比挖礦也強太多了。
“嗯,二位,供養大軍不易,城外也是有不少大戶的。你們先仔細想想,各家都是什麽樣的規模,回頭想想法子,總要一視同仁的好。”武安君把城裏大戶盤剝一遍,城外大戶也沒打算放過。
“下官這就去辦!”鄧禹原本還覺得虧,現在就平衡多了,大家都一樣,誰也逃不過。
“來人啊,將捷報傳到襄陽軍中!”武安君抬頭看天,這麽些天過去,也不知道比陽城那邊如何了。
如今的比陽城下,屍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攻城一日不曾歇,雙方在城牆上下死傷過萬。
辛表程站在高台之上,盯著前方城頭上的蒲仙敖烈,雖然份屬敵對,但是蒲仙敖烈的防禦能力讓他佩服。
雙方在比陽城已經連磕十幾日,在大規模投石機跟攻城車的幫助下,幾乎是一比二的戰損,這在攻城戰中已經是極為優異的戰果。
辛表程現在麾下傷亡超過六千,城中的傷亡也超過了三千,蒲仙敖烈麾下總共才不到七千人,折損過半。
辛表程把大軍集中在西門跟南門,對東門跟北門隻是派出小股騎兵遊弋監視,提防蒲仙敖烈的騎兵。
蒲仙敖烈麾下有超過兩千的騎兵,這是最讓辛表程忌憚的地方。
辛表程自然是希望將蒲仙敖烈圍殺在此,可那樣他必須分兵駐守四門,很容易被蒲仙敖烈尋到戰機,以精銳騎兵出城衝殺他的陣地。
辛表程不希望承擔這種風險,所以采取穩紮穩打的策略,把蒲仙敖烈從比陽城中趕出去。
如今蒲仙敖烈的戰損急劇擴大,他如果想要繼續在城頭擋住大乾軍隊,就必須抽調下馬的騎兵上城作戰。
這就是辛表程的陽謀,你若是騎兵出城,城池就相當於拱手相讓。可你若是以騎兵守城,辛表程樂得二換一,把蒲仙敖烈的精銳騎兵都留在比陽城。
如今中路軍高歌猛進,朝廷在各地禁軍跟廂軍抽調精銳,優先補充,襄陽軍的戰損補充很快。
蒲仙敖烈也感受到了辛表程的意圖,可是大乾軍隊來得太快,北元的後續支援年前根本到不了比陽城。
現在擺在蒲仙敖烈麵前隻有兩個選擇,讓騎兵下馬守城,賭在風雪來臨之前,辛表程進不了城。可一旦辛表程進城,他就是滿盤皆輸。
第二個選擇,他就是用精銳騎兵護持,帶著部隊北撤,把比陽城拱手相讓,但如此一來,想要再把城池奪回來,難如登天。
北元軍隊因為有騎兵護持,更善野戰,而大乾軍隊長於陣型跟器械,守城更厲害,若是兩軍對調,蒲仙敖烈根本攻不進城中。
當初北元能夠拿下中原,那是因為汴京事變,連續擒住兩任皇帝,導致中原失去了有效的組織防禦能力,才趁虛而入得了中原。
“捷報!捷報!”就在辛表程思量如何繼續施壓的時候,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果然,大郎真乃是福將!”辛表程拿著手中的捷報,輕撚胡須,不過數日功夫,連下青台鎮跟方城,從此他後勤無憂,蒲仙敖烈再無反撲的機會。
辛表程雖然眼下占據優勢,但是隱患也不小,兩萬大軍囤積在此,每日的糧草消耗極為驚人,一旦後勤不暢,就必須後撤。
“郭進,你率一千人,與謝校尉一道南下,攻打桐柏縣!”辛表程看著一臉羨慕的謝永思,幹脆賣個人情給謝家。
辛表程是大佬,但是比起謝家,還是差得多了。眼下謝永思這小子,雖然不是左相那一支的,但終究是姓謝,其父在建康大小也算是個人物。
機會是給了,中用不中用,就看他自己了。桐柏雖小,卻也是一個縣,離風雪來也沒幾天了。
“卑職遵命!”謝永思跟郭進都是大喜,這種獨領一支偏師去撈軍功的好事,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二人幾乎立馬火急火燎的召集兵馬南下,一刻都不敢耽擱。
至於辛表程的安危,自然是由郭進麾下精銳守護,郭進帶去的一千人,隻有百餘丐幫精銳,剩下的都是剛補充的普通士卒。
謝永思也走動關係,來時滿編一千人,跟郭進匯合在一起,兩千人浩浩蕩蕩朝著桐柏出發。
一旦拿下桐柏縣,比陽城就成了陷在大軍包圍中的孤城,對守將的意誌力形成極大的考驗。
“廢物,都是廢物!”蒲仙敖烈也得到了方城丟失的消息,幾乎指著張堅跟胡紹的鼻子罵,畢竟方城是唐州的一個縣,這二人自然脫不了幹係。
張堅低著頭不語,他現在名義上是個防禦使,手下實際上半點兵權沒有,人手早就被蒲仙敖烈調上城去打光了。
至於胡紹,現在也就是後勤大隊長,被罵也是家常便飯。
更慘的是秦師珪,現在完全就是個鵪鶉,誰不爽都可以拿他出氣,沒辦法,若不是他,武安君估計這會還在泌陽縣賣肉。
蒲仙敖烈一通發泄完畢,也無濟於事,最終還是決定撤兵。若是這支精銳騎兵也打完了,就算他守住城池又能如何?克淮軍就剩一個空架子。
蒲仙敖烈撤離的動作極快,以精銳騎兵護住撤離的大部,緩緩朝著北邊的許州進發,把比陽城拱手相讓。
在撤離之前,還放了一把大火,把倉庫直接給點燃了,其中無數的糧草付之一炬。
胡紹看著那衝天而起的火光,心中一陣肉疼,那是他好不容易收上來的秋糧。
辛表程下令大軍立刻進城,全力搶救,也不過救下十之二三,大部分都燒成了灰。雖然這都是意料之中,可依然給辛表程帶來壓力,比陽城的糧食不足以供養大軍到明年開春。
現在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是依賴襄陽繼續往比陽城輸血,二就是縱兵劫掠。
比陽作為州治所在,富裕繁華還在方城之上,現在他費勁心力拿下的比陽城,縣衙倉庫除了一堆沒燒完的糧食,其他什麽都沒有,都被蒲仙敖烈等人打包帶走了。
“大人,麾下死傷慘重,如今進城,也該放縱一下了。”冷碑騎在馬上,看著繁華的比陽城,比上次攻破的湖陽要強太多了,此番發財了。
在冷碑看來,作為一個將領,若是打了勝仗,不能帶著麾下弟兄發財,那還當哪門子將領?
“大人,按照慣例,當三日不封刀!”賀寬也表示讚同,這一次,他麾下死傷慘重,若不能劫掠足夠的財富,如何安撫人心?
三大將領中,隻有徐修遠不語,他知道辛表程並不願意這麽幹,現在冷碑跟賀寬的行為,有逼宮之嫌。
雖然,二人的做法,乃是軍中慣例,可這比陽城中百姓,畢竟是漢人。
“他們也都是我大乾子民,隻是被敵軍占領一陣而已。三日不封刀,得死多少人?以後誰還敢相信,我大乾軍隊是收服故土的王師?”辛表程能夠感受到,那些緊閉的門板後,應該都是一雙雙恐懼的眼睛,他們在等待命運被決定。
“大人,我等又何嚐不知?但是大軍連日攻城,傷亡近萬,若是我等的許諾不能兌現,以後如何激發士氣?北伐才剛剛起步,還得靠他們一刀一槍拚殺。”冷碑當初為了激勵士氣,可是在將士麵前允諾,城破之後,人人有賞。
“大人,若是不能盡快發下財物激勵士氣,恐怕有嘩變之嫌!老徐,你是什麽意思?”賀寬看向徐修遠。
“大人,非是我等粗鄙,當兵賣命,腦袋別在腰上往城頭衝,圖的就是富貴。如今已經打了勝仗,收服唐州,若是不能盡快發下賞錢,恐怕無法給弟兄們交代。”徐修遠沒轍,隻能附和。
“本官上書朝廷,必有賞賜,爾等莫要急躁!”辛表程很矛盾,他需要手下這支軍隊保持足夠的戰鬥力,但是朝廷撥付的錢糧根本不夠。
以前靠著襄陽城的收益,縫縫補補還能過,但是如今開戰,大勝要賞賜,戰死要撫恤,他去哪弄那麽多錢?
“朝廷給的賞賜,才幾個錢?”冷碑知道,自己的話難聽,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大人,我們也隻能盡量約束手下,但法不責眾......”賀寬知道,辛表程無法開這個口,他們彼此隻能心照不宣。
“莫要鬧出人命來!”辛表程歎息一聲,為了北伐大業,他必須讓麾下這支襄陽軍保持戰鬥力。
狼都是要吃肉的,精銳的軍隊就需要賞罰分明,大功而不賞,取禍之道。
“大人放心,我等盡量約束!”冷碑三人對視一眼,表示心中有數。
辛表程率一眾親衛入住衙門,隨即就派出親信,傳令武安君攜五百精銳,前往比陽城聽令。
辛表程根本信不過冷碑等人的約束,人的貪婪是無窮盡的,若是不能壓服這幫驕兵悍將,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禍事來。
在辛表程看來,這些驕兵悍將就是狼,若想要馴服他們,既要有肉喂給他們,也要用大棒威懾。
眼下郭進不在身邊,辛表程心中也沒把握,萬一鬧出嘩變,不能迅速鎮壓,那就要成為笑柄。
辛表程自己身邊有數百親兵,若是武安君再帶五百精銳來協助,當可確保無憂。別說其他小軍頭,就算是冷碑這樣的想要鬧事,也不過聚攏手下一些親兵。
但凡軍中鬧事,大多都是把局麵搞混亂,然後以少數精銳出其不意才行。上位者天生占據大義,隻要能夠不在第一波被幹掉,挽回局麵隻是時間問題。
他可以默認麾下士兵搜刮些錢財,但是絕對不能容忍把比陽城變成人間煉獄。
失態的發展,果然不出辛表程預料,第一天尚且隻是索要些錢財,威脅恐嚇拿到一些便就罷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就開始出現流血事件,連番勒索之下,小門小戶哪有那麽多錢財,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
辛表程下令三大將約束麾下,卻效果不明顯,因為大家都意識到一個問題,錢財就這麽多,你不搶就會落入別人的口袋。
一萬多士兵,輪流在城中搜刮,再多的錢財也抵不住。到得第三日,很多士兵就急紅了眼,因為他們發現,無論怎麽威脅都沒有用,隻能動手搶值錢的東西。
“今兒個,拿不出五十兩銀子,小爺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作殺雞用牛刀!”一名小頭目,帶著十幾個手下,朝著布莊裏的年輕男子說道。
“這位軍爺,這幾天,來了十幾波了,銀錢早就都交出去了。就連好些的布料都拿走了,就剩這些,要不您高抬貴手,拿些走行嗎?”年輕男子叫姚奇,乃是比陽城的大戶姚家之子。
姚家在比陽城雖然排不上號,卻也是一等一的殷實人家,家中有良田數百畝,城中還有一間鋪麵,做些布料生意。
原本這布莊也是有掌櫃的打理,後來戰亂起,妻子又有了身孕,在城外怕被亂軍襲擾,這才入城避禍。
在他們的觀念裏,比陽城高大,又有元兵精銳駐守,當可確保安全。
後麵事態的發展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掌櫃跟小廝都被拉壯丁,姚奇也是使了錢財逃過一劫。
現在這偌大的布莊,就剩姚奇跟妻子二人,如今想要出城也不得,每日麵對無盡的勒索。
姚奇現在就一個念頭,隻待城門開了,就立刻逃出城去。原本以為這城池能給他們提供安全保障,沒想到卻成了一個牢籠,把他們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哼,誰要這些破爛,老子就要錢!兄弟們,進去搜!”那小頭目一揮手,麾下弟兄就往後院衝去。
“軍爺,軍爺,我妻子懷孕了,不可受驚嚇,您高抬貴手!”姚奇彎著腰,不斷朝著這小頭目求饒。
“滾!”小頭目猛地踹了姚奇一腳,好生聒噪。
姚奇摔倒在地,一陣刺痛,一時間竟然爬不起來。
後院傳來一陣打砸之聲,還夾雜著女子的驚呼,姚奇想要起身,卻爬不起來,這份屈辱,讓他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
不大會功夫,衝去後院的士兵出來了,把後院值錢的東西全部拿在手中,包括銅鏡、皮襖、首飾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