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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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平縣令費瑉跟守城參將封承運並肩站在城頭,望著城下那些如餓狼般嗷嗷叫的山賊,不由得齊齊一聲長歎。微風帶著血腥氣撲在臉上,費瑉攥緊了拳頭——這些人眼裏隻有搶掠,一旦破城而入,遂平百姓怕是要遭滅頂之災。
“費大人,您到底是怎麽想的?”封承運拉滿弓,一箭射翻一名正攀爬雲梯的匪寇。那匪徒慘叫著從梯上摔落,砸在下麵同夥的頭上,引起一陣混亂。可後麵的匪寇像打不完的螞蟻,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往上湧,“這些土匪雖說戰鬥力稀鬆,可架不住人多啊!”
放眼望去,整個城牆都被密密麻麻的雲梯覆蓋,有些地方甚至並排搭著三四架,梯身上爬滿了歪歪扭扭的身影。更有甚者甩出帶倒鉤的飛爪,鐵鉤死死扣住垛口,借著繩索往上攀援,稍有不慎就會有匪徒翻上城頭。
“本官還能怎麽想?”費瑉從親兵手中接過長槍,槍杆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鎮定,“朝廷援軍是指望不上了,便是想投降大乾,也得先捱過眼前這關!”他掂了掂手中的槍,大步走向城牆最危急的地段,“這些人若是進了城,你我就是遂平的千古罪人!今日便是死,也要守住這城頭!”
城下,羅猛正扯著嗓子發號施令:“傻根!把你麾下弟兄都聚起來,準備登城!”他雖算有點章法,奈何麾下實在是群烏合之眾——全軍上下連一百把像樣的弓箭都湊不齊,這才是土匪的真實模樣。武安君麾下那般裝備精良、戰力彪悍的隊伍,反倒像是個異類。
傻根是羅猛的心腹,手下一百來號弟兄是全軍精銳,人人身上都裹著拚湊的鐵甲,雖鏽跡斑斑、甲片不全,卻比光膀子的強上百倍。前兩日攻城,羅猛故意讓裹脅來的青壯打頭陣,混著些老弱山賊當炮灰,就是為了消耗城頭的滾石、箭矢。
如今城頭落下的石塊明顯稀疏了,弓箭也沒先前密集,顯然守軍的防禦物資已快耗盡。羅猛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的耐心也到了頭。
傻根銜著刀,朝身後打了個手勢,手下弟兄立刻貓著腰分散開來,貼著牆根往雲梯處挪動。他們外麵特意罩了層粗布衣,鐵甲的寒光被遮得嚴嚴實實,為的就是麻痹城頭守軍。
費瑉幼時也練過幾年武藝,雖這些年耽於政務荒疏了不少,可常年養尊處優的身子骨,比尋常百姓還是硬朗得多。他一個文官親上城頭搏殺,果然讓守軍士氣提振不少,連那些嚇破膽的青壯都多了幾分力氣。
瞅見一名匪徒翻上城頭,費瑉挺槍便刺,槍尖直取對方心口。這一槍又快又穩,是最實用的沙場殺招。誰知槍尖撞上對方胸口,竟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硬生生被彈了回來!
“鐵甲?!”費瑉心頭猛地一沉,腳下連退三步,險險避開對方劈來的長刀,“封參將,有鐵甲精銳殺上來了!”
封承運聞聲趕來,長刀一架格開匪寇的劈砍,隨即一腳將人踹翻在地。費瑉瞅準機會,上前一步,長槍狠狠紮進那匪徒的大腿,槍尖從皮肉穿透鐵甲,直透另一邊。
隨著長槍往後一抽,鮮血“噗”地噴濺出來,那匪徒悶哼幾聲,身子一軟便委頓下去,眼見是活不成了。封承運用刀挑開匪徒的粗布衣,下麵果然是黑黝黝的鐵甲,頓時臉色大變:“是羅猛的主力,這下麻煩了!”
話音剛落,更多的匪徒翻上城頭。這些人跟先前的炮灰截然不同,個個目露凶光,揮刀便往要害招呼,悍勇得不像話。城頭守軍本就疲憊,被這股凶勁一衝,頓時被殺得連連後退。那些臨時組織的青壯本就膽寒,見匪徒如此凶狠,“嘩啦”一聲丟下兵器,哭喊著往城下跑。
“費大人,守不住了!”封承運一刀劈開一名匪徒的腦袋,血珠子濺了滿臉,他抹了把臉嘶吼道,“咱們往後撤,從南門突圍,去確山縣!”
“撤!”費瑉望著潮水般湧上城頭的匪寇,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終究是歎了口氣。他提著長槍轉身就跑——衙門裏還有家眷,得順路接上從南門逃出去。
城下的憾山太歲羅猛見狀,發出一聲震耳的長嘯,眼看著遂平縣城門緩緩打開,渾濁的眼睛裏迸出貪婪的精光。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光複”遂平的義軍首領了!
“弟兄們,殺進去!”羅猛扯著嗓子嘶吼,聲音裏滿是蠱惑,“大索三日,不封刀!金銀美人,任你們搶!先到先得,搶得多的老子有賞!”他麾下本就沒有軍餉,全靠打勝仗後的劫掠提振士氣,這也是費瑉跟封承運寧死不降的根由——投降這種匪寇,百姓隻會更遭殃。
匪寇們聽得這話,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往城裏衝。誰都知道,先衝進城的能搶著好東西,晚了怕是連湯都喝不上。
羅猛站在城外哈哈大笑,笑得滿臉橫肉亂顫。不管誰先搶,最後最大的那筆財富、最美的女子,終究是他的。他正暢想著今晚左擁右抱、金銀滿屋的奢靡生活,腳下的地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像有千軍萬馬正在逼近。
一支騎兵正卷起滾滾煙塵,朝著遂平方向疾馳而來——來人正是武安君。
武安君還在路上,就接到了遂平正被匪寇攻打的消息,當時就變了臉色。遂平、確山二縣,是辛表程親口劃給他的地盤,用來征兵籌糧的根本,怎能讓別人捷足先登?
“加速!”武安君一夾馬腹,親衛營的騎兵如離弦之箭般衝出,馬蹄踏得地麵咚咚作響,直撲城下的匪寇。
羅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猛地轉頭往後看去,隻見一支鐵甲騎兵如銀色洪流般湧來,那股肅殺之氣讓他心頭一寒。
“快,進城!都給老子進城!”羅猛揮著偃月刀嘶吼,可他麾下的匪寇早已亂作一團。一半人急著往城裏衝,一半人被騎兵嚇破了膽,哭爹喊娘地四處亂竄,隊伍瞬間成了一鍋粥。
武安君一馬當先,手中長槍連挑兩人,整個騎兵隊伍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將匪寇隊伍劈成兩半,刀鋒直抵羅猛跟前。
羅猛眯眼打量著來人,對方年輕得讓他不敢相信——這般年紀,竟有如此氣派?
“受死!”武安君懶得廢話,長槍一抖,槍尖帶著破空聲直取羅猛咽喉。
“狂妄!”羅猛手中的偃月刀猛地上撩,單對單,他撼山太歲還從沒怕過誰!
“鐺!”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不愧是撼山太歲,那巨大的力道順著槍杆傳來,連借著馬力衝刺的武安君都有些扛不住,虎口一陣發麻,手中長槍差點脫手飛出去。
他從未見過力氣如此驚人的人,便是淩氏兄弟二人合力,恐怕也不及這廝。
緊隨其後的淩川更慘,被羅猛一刀橫掃,連人帶槍砸落馬下。幸好淩嶽眼疾手快,俯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帶往回扯,才沒讓他被後續的戰馬踩成肉泥。
“嘣!嘣!”兩聲清脆的槍響驟然響起,衛驍跟車敬幾乎同時扣動扳機,兩顆鐵彈直奔羅猛麵門。
這二人是武安君一手帶出來的親信,深諳“兵者詭道”的道理——能弄死對方就行,哪管什麽江湖規矩。
羅猛雖不知道這鐵管子是什麽玩意兒,卻憑著本能揮刀格擋。一顆鐵彈被偃月刀磕飛,另一顆卻沒擋住,“噗”地一聲射在他胸口,把鐵甲砸得凹下去一塊,裂開個小洞,雖沒打穿,也震得他氣血翻湧。
羅猛怒吼一聲,一把搶過身邊淩川的戰馬,翻身而上,提著偃月刀就往武安君殺來。
跟武安君的想法一樣,他也想擒賊先擒王。羅猛看得明白,這支騎兵戰鬥力驚人,硬拚肯定不是對手,可若是能憑武力斬殺對方頭領,說不定還有翻盤的機會。
他揮舞著偃月刀,一刀將擋在跟前的騎兵連人帶馬攔腰砍斷,厚重的甲胄在他刀下像紙片般碎裂,力道之大,駭人聽聞。
武安君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勇猛之人,心中竟生出幾分收服的念頭。這般猛將,若是能為己用,定能如虎添翼。
“現在下馬投降,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武安君提著長槍,望著羅猛沉聲道。這等天生神力的猛將,簡直是天生的戰場坦克。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讓爺爺投降?拿你的頭顱來給爺爺下酒!”羅猛氣得哇哇大叫,若不是這小子突然殺出來壞了好事,他現在已經在城裏摟著美人、數著金銀了。從一介匪寇到一方勢力,完成身份的華麗轉身,全被這突如其來的騎兵攪黃了。
羅猛這輩子誰都不信,就算歸順朝廷,也要把勢力牢牢攥在自己手裏。如今投降武安君,豈不是成了人家的打手?那還不如回山裏當山大王自在,至少沒人能管著他。
更何況他一身橫練功夫早已大成,江湖上罕逢敵手,豈能甘心伏低做小?
羅猛手中的偃月刀舞得如狂風驟雨,刀刀帶著破空之聲,招招都想致武安君於死地。
武安君將疾風槍法發揮到極致,槍尖如靈蛇出洞,直取羅猛胸膛。
羅猛卻不閃不避,仿佛沒看見刺來的長槍,手中的偃月刀依舊劈向武安君頭頂,竟是要以命換命的打法!
武安君可不想跟他拚個同歸於盡,更何況羅猛這一刀力道驚人,血肉之軀根本擋不住。他猛地收槍上撩,槍杆與刀麵狠狠相撞,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陣陣發麻。
趁此機會,武安君幹脆鬆手棄槍,翻身下馬,左手的流星趕月刀劃出一道寒芒,直斬羅猛的馬腿。
戰馬吃痛,發出一聲悲鳴,猛地朝著前方撲倒。羅猛反應極快,提著偃月刀就地一滾,卸去力道,隨即又如猛虎般朝著武安君殺來。
厚重的偃月刀在他手中輕若無物,被揮舞得水潑不進,刀風刮得地麵塵土飛揚,周遭的騎兵根本近不了身。
武安君換右手提刀,腳下步法變幻——糅合了遊龍身法跟八卦幻遊術之後,他的身法早已超越原本的極致,像一道鬼魅的影子在刀影中穿梭。
他瞅準一個空隙欺身而入,長刀直劈羅猛握刀的手腕。
羅猛招式已老,索性抬起手臂,想用護臂硬接這一刀。
就在此時,“啪”的一聲槍響——武安君早有準備,左手握著的左輪手槍,正對準羅猛鎧甲縫隙大開的腋下。
羅猛隻覺腋下一陣劇痛,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力道瞬間從身體裏泄了出去。他修煉的外門護身功夫能擋得住刀砍斧劈,卻架不住這穿透力驚人的鐵彈。
“卑鄙!”羅猛又驚又怒,怒吼著揮刀做最後反撲,眼中布滿血絲。
武安君迅速後退,避開他的臨死一擊,隨即再次突進,長刀精準地劃過羅猛的咽喉。
鮮血“噗”地一聲噴湧而出,羅猛捂著脖子,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怨毒,身體晃了晃,轟然倒地。
“即刻入城,所有抵抗者,格殺勿論!”武安君望著城內,眼中閃過一絲惋惜——這般猛將,沒能收服實在可惜。
城中的百姓縮在自家屋裏瑟瑟發抖,那些先入城的賊寇正在挨家挨戶砸門搶掠,哭喊聲、打砸聲此起彼伏。這些匪徒剛經曆過攻城,此刻眼裏隻盯著金銀財貨,可誰都知道,等他們搶夠了錢財,明天遭殃的就是城中的女子。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頭傳來,伴隨著“羅猛已死,投降不殺”的呼喊聲,百姓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是福是禍。
南門方向,費瑉跟封承運帶著數十名精銳,剛剛掩護家眷衝出來,正準備往確山縣逃去。猛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隻見一隊精銳的鐵甲騎兵疾馳而至,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
“列陣!快列陣!”封承運也是沙場老手,一眼就瞧出這支騎兵非同尋常,裝備精良,陣型嚴整,絕不是羅猛麾下的烏合之眾。他一邊嘶吼著指揮,一邊將幾輛馬車迅速移到外圍,自己帶著精銳守在馬車兩側,把老弱婦孺護在中間。
騎兵首領正是吳班,他的主要職責就是攔截所有想外逃的大戶——一座空了的城池可沒什麽價值。隻要能把這些有家底的大戶抓回去,隨便查抄一下,就能撈到不少油水。
如今武安君正處於快速擴張的階段,急需資源支撐,這些大戶的財富,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吳班也沒想到,這裏居然會有一支裝備齊整的步兵精銳,人人皆有甲胄在身,還懂得迅速布陣防禦,顯然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瞧這架勢,戰鬥力比剛才攻城的匪寇強得多,多半是駐守遂平的官軍。
吳班打了個手勢,麾下騎兵頓時分作兩列,呈包抄之勢繞過對方的陣型,將他們牢牢圍困在中央。
“諸位,我家大人有令,讓你們回城。”吳班勒住馬,手中長槍指向人群中的封承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你們是現在自願回去,還是準備負隅頑抗?”
“本官乃是遂平縣令費瑉,”費瑉上前一步,沉聲道,“不知道你家大人姓甚名誰?”他看這支騎兵的裝備和氣勢,不像是羅猛的匪寇——騎兵這種高成本兵種,羅猛根本養不起。
“我家大人乃是唐州知州、兼唐州團練使武大人!”吳班朝著北麵拱了拱手,不出意料的話,這會武安君應該已經殺入城中了。
“非是我等不願回城,實在是那羅猛嗜殺成性,城中已是龍潭虎穴,還請將軍高抬貴手,放我們南逃!”費瑉一聽是大乾的官兵,心中稍定,卻依舊不願回去。他現在還不知道城中情況,若是正好撞上羅猛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區區一個匪寇,就令你等如此慌亂,當真可笑。”吳班嗤笑一聲,根本沒把羅猛所部放在眼裏,“我家大人麾下皆是百戰精銳,一群烏合之眾,彈指可滅。現在立刻回轉,我家大人或許還能既往不咎!若是執迷不悟,休怪我們不客氣!”
費瑉跟封承運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他們也聽說過,這唐州軍的前身也是匪寇出身,如今居然看不起羅猛這號人物,倒真是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