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鷹的動作比我的思維更快，沒等我做出判斷，他的手掌已經碰到了我的衣襟，那一把小刀也是伸了出來。
    我的舌尖也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舌底的刀片。
    方嬸當初教我玩刀片的時候跟我說過，玩刀片的人能練出“舌底斷魂”這一絕活便算得上的高手。
    所謂舌底斷魂，便是在嘴裏藏著刀片的情況下，絲毫不影響正常說話，若能達到這般境界，便算是技藝登峰造極。
    舌底斷魂雖然是一項獨特的技能，運用起來極為不便，且風險極大，一旦動用，局勢往往已到了千鈞一發、難以挽回的地步，畢竟也是拚死時的最後一招。
    當與人爭鬥，發展到隻能使出這一招時，就表明自己的四肢已無法再對對手發動攻擊，到了極其危急的時刻。
    我藏在舌底的刀片就是我最後的機會，不殺大牙鷹，我就要死！
    如果是關白浩或者是黃堅營，我此刻會毫不猶豫地動手，但是大牙鷹是我帶進來，而且也因為我才吃了不少的苦頭，到這個地方變得奇怪。
    生死須臾，刻不容緩。
    可我卻把刀片死死地咬在了牙齒中間。
    大牙鷹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靠近了我的胸膛，我甚至已經感覺到他的那一把小刀非常迅速地抵在了月詭留在我的胸口處的黑氣鎖鏈上，因為小刀的獨特性，就算是鎖鏈也沒有完全攔下他的把握。
    我一笑，吐出了嘴裏的刀片，伸手拍了拍大牙鷹的肩膀。
    是我種下的果，怎麽樣都輪不到大牙鷹來受著。
    我一直緊緊抓著霰彈槍，讓槍身從大牙鷹的身後繞過。
    當槍口穩穩貼在我肩頭上，並指向身後的瞬間，我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刹那間，劇烈的槍聲如驚雷在耳邊轟然炸響。那強大的衝擊力震得我腦袋一陣眩暈，整個人仿佛被重錘擊中。
    眼前頓時金星閃爍，一片模糊，而耳朵裏更是嗡嗡作響，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聲槍響震得扭曲。
    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他的刀是不是已經插進了我的胸口。
    就在那短短一瞬之後，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我先是察覺到身子竟開始陣陣發輕，仿佛身上的重量被一點點抽離。
    而原本胸前遭受重創所帶來的劇痛，此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表的舒服之感，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輕柔地撫過我的全身，將所有的疲憊與傷痛都一並帶走。
    這種舒服愈發強烈，我整個人竟產生一種仿佛要飄起來的錯覺，內心深處甚至渴望著能飛得越高越好。這種感覺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讓我幾乎沉醉其中。
    忽然間，我想起月詭講過，一個人無論受了多麽嚴重的傷，身上疼得多麽難以忍受，哪怕是遭遇如被剝皮後醃在鹽裏那樣的折磨。
    隻要到了生命即將終結、快要咽氣的那一刻，都會產生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仿佛在這最後的時刻，身體不再受痛苦的束縛，意識也逐漸脫離了痛苦。這種舒服不是快要死了即將升仙的道。
    此刻，我親身體驗到了這種奇異的感受，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麵，這突如其來的舒服讓我幾乎忘卻了死亡的恐懼；另一方麵，我又清醒地意識到，這或許正是生命消逝前的回光返照。
    我快死了？
    大牙鷹那一刀肯定刺穿了我的胸口！
    我耳邊忽然傳來了大牙鷹的聲音：“兄弟，你怎麽啦？我的手！這是發生了什麽？”
    “沒事！”
    我強笑道：“這不怨你，殺我的人是惡詭，他在騙你！想辦法逃，想辦法活下去！”
    “兄弟，你說什麽？”
    大牙鷹的聲音中開始有驚異的時候，我才猛打了一個激靈，身體上的五感在一瞬間全都恢複到了原來的狀態。
    我的胸口上雖然確實有血流出來了，但是我發現大牙鷹剛才那一下並沒有對我造成致命的傷害，僅僅是小刀的刀尖刺破了胸前的皮肉而已。
    大牙鷹趕忙把手收回，有些著急地解釋了起來：“兄弟，我剛才看見有魂要殺你，我不是有意要傷到你的！”
    “先別說話！”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正坐在棺材前麵。
    剛才我靠著的根本就不是牆壁，而是那口棺材。
    棺中女屍正居高臨下地看向我的頭頂。剛才大牙鷹說我背後有人，就是她？
    等我再看附近，卻發現黃堅營和關白浩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關白浩帶來的傭兵，大多數緊緊貼靠在牆邊，手中武器雖高高舉起，卻難掩神情的緊張與慌亂。他們謹慎地環顧四周。
    然而，此刻的他們，宛如一群既看不見又聽不著的瞎子與聾子。
    外界任何細微的動靜，都似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無法確切捕捉。
    每一絲風吹草動，都讓他們神經緊繃，卻又因不明狀況而顯得無所適從，隻能在這未知的恐懼中，憑借本能徒勞地戒備著。
    如果不是還在這墓穴當中，我甚至會以為他們被人隔絕到了另外的一個空間。
    我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兒，棺材當中就傳來了一個沙啞的女聲：“李天生，我兩次出現在大牙鷹身後迷惑你，又控製著他殺人，甚至控製著他殺你。
    你為什麽還相信他？你不應該出手殺了他自保嗎？這一點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我沉聲道：“殺了他？你想太多了！”
    “不對！”
    女詭大叫地質問我：“你們身上並沒有血緣，你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為什麽！你就這麽相信他？”
    術道當中倒是確實有能推衍出現兩人之間關係的術士，專精於推算的術士當中，甚至有能看出來兩人之間有什麽矛盾會使關係變緩的。
    但是這個女詭明顯不是依靠推算，如此的篤定應該是有自己的一些本事。
    我冷聲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早就看出大牙鷹身上有問題了。但是，他是我喊來的，就憑他叫我一聲兄弟，我就是要保著他。
    他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我手裏，也不能死在我前麵，我死也要給他留一線生機！我說得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