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進行到一半，窗外平靜的黑夜被煙花點亮。突然的炸裂聲讓顧沉舟身體一顫，手中的筷子差點掉落，腦海中各種混亂的畫麵不受控製地交替蹦出。她隻身抵擋著回憶的潮水從閘門湧出，但窗外久不停息的炸裂一點點摧毀本就脆弱的防線。呼吸開始變得紊亂，顧沉舟試圖用左手穩住顫抖的右手，卻發現顫抖之上還是落著顫抖。
    然而，江家人的目光都被窗外的煙花吸引，沒有人注意到顧沉舟的異樣。
    煙花綻放的那一刻，江臨夏下意識望向顧沉舟，果然發現她正在微微顫抖。沒有絲毫猶豫，就像曾經那樣，她伸手輕輕捂住顧沉舟的雙耳。
    突然的溫暖像屏障般，將大腦中混亂的畫麵一掃而空，連帶著意識也跟著離去。顧沉舟本能地看向庇護源頭，隻見江臨夏的唇瓣微啟：“別怕。”
    煙花散去後，大家才轉身回來，江臨夏也自然而然地收回手。
    江鴻升舉杯提議：“讓我們為臨夏的獲獎幹杯。”
    “恭喜寶貝。”
    “恭喜，老姐。不，得叫江影後。”江臨夏衝著江臨川做了個欠打的手勢。
    顧沉舟努力地跟上大家的進程，她的語氣盡力在禮貌和不疏遠間保持平衡。
    “恭喜。”兩人的目光短暫交匯，顧沉舟迅速將視線移開。
    “謝謝。”
    禮貌客氣的回複像是日常被肉眼難辨的小刺紮入肌膚，顧沉舟感到一絲不適，但足以令她清醒。
    江臨川剛才轉身時看到了兩人的親密舉動，但是不理解怎麽突然又這麽客氣。難道是兩個人又鬧別扭了？
    於是他帶著探究的目光看向老姐，江臨夏接收到弟弟的目光，心虛地避開。
    “今天這個番茄牛腩很不錯啊。”江臨夏給自己舀了一塊牛腩，又給顧沉舟舀了一塊，“姐姐，你也嚐嚐。”
    她在試圖讓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沒那麽疏遠。
    “好。”
    顧沉舟像是在配合她又不完全是，回應她卻又帶著疏離。
    看著餐盤中裹在牛腩上的番茄汁肆意地流淌，像血漿般爬向自己，顧沉舟被自己想到的比喻嚇了一跳。她挪開目光，又補充一句：“謝謝。”試圖用聲音衝走視覺錯誤。
    顧沉舟嚐試過去夾那塊牛腩，但再次出現的錯覺讓她隻能放棄。為了不看到盤中之物，顧沉舟用碗擋在自己眼前，隻是一味地扒米飯。那塊牛腩直到晚飯結束，她都沒有再看過。
    江臨夏的餘光一直在觀察旁邊，離桌前，看著那塊冷掉的牛腩，她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酸澀。
    晚餐結束後，顧沉舟以時差為借口，匆匆逃回自己的房間。她關上房門，背靠在門上，回想剛才自己的種種反應，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猶豫片刻，她還是撥通了林初的電話。
    “林初，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她的聲音有些虛浮，“我覺得……我可能有些問題。”
    電話那頭的林初愣了一下，隨即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是因為非洲那邊的經曆嗎？”
    顧沉舟沒有否認，“我不確定我的狀況。”
    “等你回京都的時候，來找我。”
    “好。”
    掛斷電話後，顧沉舟坐在床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遠處時不時有零星的煙花綻放，她拉上窗簾，戴上耳機，屏蔽窗外的聲音。
    江臨夏也以疲憊為由早早回到臥室，她身後還跟著江臨川。
    江臨川等這一刻很久了，剛才在飯桌上他就看到兩人氣氛怪怪的，現在總算是逮到機會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姐，你倆鬧別扭了？”江臨川終於吐出他憋悶許久的話。
    被看出來了。
    “沒有啊，什麽事都沒有。”
    語氣沒有異常，江臨川也隻是看到姐姐的背影，但剛才江臨夏卸耳釘時停頓的一秒鍾，已經出賣了她。江臨川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別裝。你，我，沉舟姐，我們三個在這裏生活多少年，你倆什麽樣我能不知道？”江臨川一副打死不信，趕緊招來的表情。
    江臨夏看都沒看他一眼，“她才回國，我們隻是需要時間熟悉。”
    又撒謊，江臨川一個字都不信。之前沉舟姐去京都上大學，她們兩個人分開再見麵，也沒見需要什麽時間熟悉，隻有酸死他這個弟弟的黏。現在想想她們假期撇下自己出去玩，心都在滴血。
    眼看直接問是問不出什麽，江臨川假裝鳴金收兵：“好吧，我看你也累了。那我去找沉舟姐聊聊天。”
    威脅，危險，必須阻止！
    “等一下，姐姐需要倒時差，你別去打擾她休息。”
    江臨夏在娛樂圈練就的喜怒不形於色在涉及到顧沉舟時，還是瞬間土崩瓦解。因為心急她的語調也高出幾分，與剛才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
    “這怎麽還急上了？”
    看見江臨川欠欠的表情，江臨夏此時深刻認同網上看到的一句話：“打弟弟要趁早。”
    可惜領悟的太晚，現在已經錯過最佳時機，不過她還可以選擇趕人。
    “你趕緊回你房間吧，別煩我。”江臨夏撇下這句話，拿起洗漱包走進洗手間。
    軟硬不吃，江臨川直接使用終級招數——撒潑打滾。當然他也要形象，不可能真的躺地上，得靈活運用一下，保持其中精髓就夠了。
    江臨川二話不說，直接走到床邊往後一揚，與大街上碰瓷的姿勢如出一轍。
    “哎呦，姐，你就跟我說說唄。”
    江臨夏聽著音源位置有些不對，她探出頭，“要死啊你江臨川，沒換褲子直接躺床上。”
    江臨夏暴喝，內心想把江臨川一腳踹出門。
    江臨川卻不以為意，繼續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那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
    不管江臨夏怎麽拉他的胳膊，江臨川就像一坨口香糖，死死地黏在床上扯不動分毫。
    胳膊被老姐用力地甩回床上，江臨川得意地笑起來，“別白費力氣了，快點如實招來。”
    “好啊，你想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訴你。”
    聽到這話，江臨川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但是看到老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怎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隻聽江臨夏一字一句地說出：“我，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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