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夏說的每一個字江臨川都能聽懂，可放在一起，他迷茫了。
    分手？老姐和沉舟姐分手，這是什麽意思？
    “嗯，就是字麵意思。分手，情侶的那種分手。”
    如果說剛才的話是老姐投過來一顆不明物體，那現在這句就是一顆照明彈，不僅讓他看清剛才是一顆魚雷，還順便引爆了它。
    “該死）。”
    江臨川突然想起畢業回國前，看到媒體曝光的八卦新聞。
    “我kao，媒體爆的都是真的。”<國時，老姐就因為一部同性題材的電影獲得國外電影節獎項。也正是因為拍了這部電影，她獲得了國內外媒體的高度關注。
    人怕出名豬怕壯，沒過多久，網絡上開始捕風捉影說她是女同，還有私生飯拍的照片也在網上流傳。江臨川也看到過照片，雖然照片上的兩人都戴著口罩，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老姐身邊的人是沉舟姐無疑。
    國內對於同性話題諱莫如深，如果一個演員被打上同性戀的標誌，對她的職業生涯一定會造成巨大的打擊。
    他記得這件事情被曝光沒多久，老姐所在的公司就立刻澄清否認。雖然網絡熱度因為澄清被平息過一段時間，可空口無憑，隨後新爆料出來的照片又再次將老姐推向風口浪尖。
    這次，經紀公司發出去的公告連一點水花都沒濺起就被輿論吞沒，後來具體怎麽操作的他在外國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江家出麵找到經紀公司，聯合證實老姐身邊的人不是所謂的戀人，兩人隻是從小長大的朋友，這才按住了各個營銷號的躁動。
    他當時隻是當玩笑看看，根本沒放在心上。誰成想那哪是緋聞，明明就是實錘啊！
    江臨夏冷冷開口：“第一，我們沒血緣關係，不是骨科；第二，以後不要在我麵前中英摻雜地爆粗口；最後，你想聽的都聽到了，可以回自己房間了吧。”
    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平靜的江臨川思緒一片混亂，耳朵隻捕捉到“回房間”三個字，他像是被勾走魂魄，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江臨夏推出了房間。
    “嘭”的關門聲傳進耳朵，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走廊上了。
    人在知道一個驚天秘密後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廣而告之，二是躲起來自我消化。江臨川屬於後者，他快步返回臥室，鎖上房門，開始慢慢消化整件事情。
    很快他意識到一個致命點。剛才看爸媽對沉舟姐的態度，應該是不知道她們兩人這段關係。也就是說這個家裏除了當事人，他是唯一知道內幕的人！
    完蛋，他這是上趕著往火坑裏跳。兩個姐姐如果一直這樣到也無事，萬一她們複合，那他就尷尬了。
    按照他對爸媽的了解，同性感情十有八九不會同意。對於爸媽，知情不報，他是死罪；對於姐姐們，通風報信，他也是死罪。
    這麽想著，江臨川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剛才到底為什麽那麽嘴賤的死磕到底。現在他算是明白老姐那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了。
    姐，你可真是我親姐，拖我下水啊。
    兩位姐姐，我真想給你們磕一個，叫你們一聲“祖宗”。
    江臨川在房間裏一個人無聲怒嚎，隔壁的江臨夏回想起被弟弟提起的過往，心中一時憋悶，她打開房門朝排練室走去。
    排練室是伴隨江臨夏成長的地方，這間房間被做過隔音處理，不管是在裏麵敲架子鼓、彈鋼琴還是練舞蹈都不需要擔心會吵到旁人。
    她從小在這裏練習鋼琴和舞蹈，壓力大會來這裏，開心會來這裏，發呆也會來這裏。當然，第一聽《月光奏鳴曲》第一章也是在這裏。今晚月明星稀，冬日的夜空難得如此清澈。如果能聽到《月光奏鳴曲》，也算是應景了。
    她推開排練室的門，剛打開一個縫隙，輕柔舒緩的月光旋律流淌而出。低音區的三連音像是夜深人靜的呼吸，隨著月光下泛起漣漪的湖麵緩緩起伏。
    江臨夏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除了姐姐，這裏沒有人可以彈出這種感覺。她輕輕推開門，想要湊近些靜靜地聆聽，可琴聲卻在她進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顧沉舟剛才嚐試聽歌入睡，可是一閉眼，大腦就開始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幾番嚐試失敗，她暫時放棄倒時差的計劃。一個人在房間閑著也是閑著，顧沉舟想到了鋼琴。
    好久沒碰過琴鍵，不知道自己退化到什麽地步了。來到二樓的排練室，幾乎沒有猶豫，她選擇用《月光奏鳴曲》來找回琴鍵觸感。
    起初還有些磕絆，但練了幾遍，她便能順暢地彈奏下來。
    顧沉舟從四歲開始練琴，琴童的痛苦經曆她都有過，後來考到十級，被逼練琴的日子才算結束。
    人的天性從來都是尋找舒適，鋼琴對小時候的顧沉舟來說是負擔，所以她有一段時間碰都不碰琴鍵。
    但是苦惱是伴隨一生的課題，躲過了這個，還有那個。不知道哪一天開始，這個曾經的負擔變成顧沉舟釋放壓力的工具。
    在彈琴的時候她可以什麽都不想，專注於每一次的觸鍵，讓自己完全放空。不受控製的負麵情緒全部被阻隔在旋律之外，她的情感隻跟著音符起伏。
    來到江家前，顧沉舟一度以為自己要失去彈鋼琴的自由，但看到排練室裏的這架琴，她才打消擔憂。
    顧沉舟側頭，從身旁一整麵牆的落地鏡中，她看到了江臨夏的身影。
    該走了，顧沉舟放下琴蓋，起身準備離開。
    經過江臨夏身旁時，手腕突然被人輕輕拉住。
    “姐姐，我們談談好不好？”江臨夏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懇求。
    顧沉舟停下腳步，抬手掙開束縛，目光直視前方，沒有絲毫動搖，“沒什麽好說的。”
    江臨夏沒有放棄，身體擋在門前，用背抵住將門關閉。顧沉舟避無可避，目光隻能徑直望向江臨夏。
    曾經不止一個人說過，她嚴肅的時候，眼神很冷漠，讓人很想逃離。顧沉舟想用這種方式逼退江臨夏。她捕捉到她眼中的一絲慌亂，顧沉舟以為最多再撐三秒，離開這裏不是問題。可她錯了，江臨夏確實害怕她的眼神，但卻不願放她離開。
    在隔音牆的加持下，四下一片寂靜，這樣的環境讓顧沉舟敗下陣來。她需要聲音，需要擺脫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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