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顧沉舟回到辦公室正準備換下白大褂，科室主任卻突然出現在門口輕敲門。
    “沉舟，要下班啦？”主任笑嗬嗬地打招呼。
    吳主任是病理科的大主任，也是顧沉舟來到病理科後，帶她上手工作的老師。他為人隨和，平日裏對顧沉舟頗為照顧。
    “主任，您快進來坐。”顧沉舟停下手中的動作，招呼道。
    吳主任聞聲，進辦公室拉開顧沉舟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不耽誤你們小年輕下班去high。”
    顧沉舟笑笑，吳主任說她是小年輕，自己倒是一天到晚網絡用詞常掛嘴上，論起心態，誰比誰年輕還真不一定。吳主任沒有同齡人的那種古板或者長者姿態，反倒是喜歡和年輕人打成一片，顧沉舟還挺喜歡跟他偶爾聊一聊的。
    “嗯，您說。”
    這次吳主任倒沒剛才說話那麽爽快，他抬眼看了看顧沉舟，又低頭似乎在醞釀該如何開口。再次看向顧沉舟時，他先是笑了笑，掩蓋剛才的欲言又止，然後才開口：“沉舟，你…… 有沒有考慮過回到心外去啊？”
    顧沉舟一愣，本以為主任是要說科室工作之類的事情，比如參加個會議、做個技術交流之類的。最近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兩個的都問她這個問題？
    顧沉舟一時搞不清楚吳主任這話的意思，隻能開玩笑回應：“主任，病理科這是要裁員了？”
    吳主任聽到她這玩笑，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眼神頗為認真地看著顧沉舟，“胡說，誰走我都不可能讓你走。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這剛成為我的得力幹將，我能讓你走嗎？”
    “那您這是？”
    吳主任歎了口氣，“害，還不是又遇到丁鴻澤了。自從你回來，隻要一見麵，他第一句話打招呼，第二句話就問你在我們這兒待得好不好。” 他說著，輕拍了一下桌子，“你說我這兒又不是勞改營，他至於嗎？”
    顧沉舟知道吳主任沒有真的生氣，隻是吐槽一下，便笑著安撫：“主任，您消消氣，別著急。”
    吳主任擺擺手，語氣緩和下來，“沉舟，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有心想回去，我絕對不攔著。”吳主任說完還坐直身體，想用行動增加幾分話語可信度。
    回去這件事，顧沉舟沒敢想過。她來病理科確實是為了躲清靜，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從非洲回來後，ptsd 直接阻斷了她任何想法。曾經是心外醫生這件事在一次又一次的噩夢中被吞沒，她已經絕望地放棄。但不舍是有的，她在學生時期為了上台反複練習千百次的肌肉記憶要這麽放棄嗎？不，她做不到。
    即使不上台，顧沉舟依然會在家裏借來器械練手。她並非想著回到手術台，隻是單純地想要保持手部的靈敏。她不能自廢武功，那樣對不起曾經刻苦的自己。
    “主任，我在病理待得好好的，哪兒也不去。”
    “你確定？”
    “確定。” 顧沉舟點點頭，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我還記得，來這裏的第一天，您告訴我病理科醫生是醫生的醫生，是醫學之本。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它並不比完成一台手術的成就感低。”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吳主任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以後再遇到老丁，我也有底氣了。”
    說實話，當初顧沉舟空降病理科時，吳主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這種能上台的外科醫生，心氣兒都很高，更何況顧沉舟還是醫院小有名氣的上台醫生。怎麽看，這事兒都像是假消息。
    顧沉舟沒來病理科之前，吳主任就和她打過交道。吳主任的親戚在心外看過病，碰巧顧沉舟就是主治醫生。一係列檢查下來，顧沉舟給出的建議是手術，而且是盡快。心外的手術一般都是大手術，吳主任不敢懈怠，親自跑過去和顧沉舟了解情況。
    也正是來來回回幾次的交談，讓吳主任對顧沉舟這個年輕醫生有了新的看法。醫院裏都傳她傲，喜歡獨來獨往，甚至還有人說她脾氣不好。但與她交談過後，吳主任發現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顧沉舟的專業性毋庸置疑，思路清晰，說話簡潔明了。雖說確實不愛笑，但該有的禮貌和客氣一點不差。
    他一開始本想拜托心外年長的醫生操刀，畢竟顧沉舟有些太年輕了，總是心裏有些不放心。但交談過後，他打消了心中的顧慮，顧沉舟的穩重感和專業性足以讓他放心把家人交給她。
    後來幾個科室搞團建，老丁因為有了顧沉舟這一員大將，那個傲，那個春風得意，看得吳主任牙癢癢，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感歎自己科室怎麽沒有一個這樣的後起之秀。
    再後來，顧沉舟突然跑到自己這裏，吳主任是既不敢信，又有些興奮。確認人是要留在這裏，他別提多開心了。具有豐富臨床經驗的病理科醫生，這種交叉學科人才竟然讓他碰上了。這要是悉心培養，保不齊病理科以後也能成醫院的金字招牌。
    但是吧，顧沉舟離開心外的原因，吳主任也打聽過，壓根跟醫療方麵無關，純粹是個人原因。所以，他一直擔憂的就是顧沉舟隨時可能會回去。
    過了這麽長時間，現在沒有任何阻擋她回心外的因素，外加丁主任還特意跑來問，吳主任自然擔心顧沉舟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了，這才急忙趕過來確認。畢竟，人才嘛，誰也不想放走。
    送走吳主任，顧沉舟加快速度換下白大褂。她一秒都不想耽誤，想快點見到她的夏至，跟江臨川聊完以後，她有太多的話想當麵和她說。
    手機震動了一下，顧沉舟低頭看了一眼，是江臨夏發來的消息。
    「顧沉舟，出來了嗎？」
    「在地鐵上了。」
    「我剛到。你別著急，路上注意安全。」
    江臨夏發完消息，放下手機，又拿起包看了看裏麵的東西。想想一會兒要做的事，她有些忐忑，不知道顧沉舟會有什麽反應，她會不會覺得自己腦回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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